“你想當皇帝嗎”海棠似笑非笑著,就問出了跟在范閑身邊的所有人,哪怕是王啟年這種心腹之中的心腹都不敢問出來的話題。
海棠覺得范閑真是個妙人,聽見自己一個北齊人問出這樣大逆不道的問題來,竟是連一絲遮掩也沒有,反而很直接地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個做派若讓外人瞧見了,一定認為范閑已經生出了不臣之心。
“當皇帝太累。”范閑頭痛說道“你家的皇帝,我家的皇帝,好像過的雖然舒服,但耗神耗力,實在沒什么意思。”
海棠微微一笑,戮破道“我看你當這個欽差,比當皇帝也輕松不到哪里去。”
范閑苦笑說道“當皇帝要見萬人死于面前而不心顫,這一點,我還真做不到。”
海棠微異道“你不是一向在我面前自忖心思狠厲”
“殺十幾人,殺一百人,我能下得了手。”范閑認真說道“真要在血海里游泳,我不知道到時候自己有沒有這個狠氣。”
“所謂量變引起質變,我以前和你說過的。”
他揮揮手,不想再繼續這個無趣的話題,躺在椅子上細心聽著那些細微不可聞的春雨潤澤大地的聲音。
亭下漸入安靜之中。
不一時,一位監察院官員穿著蓮衣,沉默地出現在了華園的后園入口處,雨水打濕了他的官服,讓他渾身上下滲著一股陰寒味道,正是剛從京都來的鄧子越。
海棠笑了笑,說道“看樣子,你又要繼續忙,繼續計劃少殺一些人了。”說完這句話,姑娘家也不等范閑回話,很自然地將兩只手揣入大兜之中,拖著步子,搖著腰肢,運起村姑步離開了小亭。
范閑微笑看著海棠離開的背影,只見微雨凄迷中,她輕搖而去,雨絲打濕了她鬢角的發,看來這姑娘并沒有運起天一道的真氣,所謂親近自然,自然如此,只是那雙踩著布鞋的腳,卻沒有被地上的積水沾污,看來還是做了些手腳。
鄧子越見海棠離開,這才沉默地進到亭內,開口說道“和昨天一樣,今天堂上還是在糾纏那些慶律條文,雖然宋世仁牙尖嘴利,在場面上沒有落什么下風,但是實質上沒有什么進展,只要蘇州府抱住慶律不放,夏棲飛有遺囑在手,也不可能打贏這場官司。”
范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轟動江南的明家家產一案已經進行到第四日。在經歷了第一天的疾風暴雨之后,后幾日的審案陷入了僵局,雖然這是范閑的意料中事,但天天要聽下屬官員們的回報,范閑也有些不耐煩。
開堂第一日,宋世仁便極為巧妙地用那封遺書,確定了夏棲飛乃明家后人,這個消息馬上從蘇州府傳遍了江南上下,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明家七少爺又活了過來,而且正在和明家長房爭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