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么
“這是為什么”舒蕪皺著那雙老眉,很直接地問出了纏繞今日御書房官員心頭已久的疑問。
胡大學士沉默著,抬腕舉起一杯內庫出產的烈酒灌入了唇中,許久沒有說話。
舒蕪盯著他的雙眼,知道這位比自己年輕不少的同僚,在某些方面的判斷,是相當值得信任的。
被對方的目光逼視良久,胡大學士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時候,陛下動了這個心思,實在是”
他似乎找不到什么形容詞來形容這位九五至尊,只好苦笑著說道“實在是令人佩服。陛下清查戶部,看似是因為官場上的風聲及內心的疑慮,其實,這卻是一招一石三鳥的好計策。”
“哪三只小鳥兒”舒蕪胡須上滿是酒水,口齒不清問道。
“第一只鳥當然就是戶部,是范尚書,清查戶部如果有力,范尚書無論如何也只好自請辭官回鄉。”
“第二只鳥是首倡此事的長公主一系官員。”胡大學士苦笑著說道“戶部事發,范建辭官,范閑如何肯善罷干休放心吧,陛下是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牽連到范閑的,范閑在事后依然會是監察院的提司。如此一來,監察院對長公主一系的官員自然會進行報復。而陛下這個時候,也不會再迫于宮中的壓力做一個調解者,而是會眼看著這一切發生,甚至會做出為了安撫范閑的姿態,被迫撤裁掉幾位大員。”
“宮中的壓力”舒蕪嘆息道“為什么陛下事后卻可以不在乎宮中的壓力不再繼續做一個調停者”
“道理很簡單,范尚書的去職,范閑的憤怒,陛下都可以推托到長公主一系官員的身上。而身為帝者,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朝中百官間的平衡。范閑一方先損宰相,后損范尚書,陛下為了保持平衡,也要將對面那拔人削去一大截。”
胡大學士繼續說道“這個說辭,這種帝王之心,是說服宮中那位老人家最好的手段,一切都是為了慶國不是”
他微笑著,他自嘲笑著。
舒蕪繼續嘆息著,問道“那第三只鳥是什么”
胡大學士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第三只鳥,自然就是我與老舒你了。”
舒蕪大驚,說道“這又是何種說法你領了此命,在我御書房中所議都是稟公而論,范閑他又不是糊涂人,怎么會對我們起怨懟之心”
“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胡大學士說道“誰讓咱們今天在朝上透露出想拉范閑入閣的意思陛下的既定方針早定,日后的朝局之中,你我乃是一方,范閑的監察院乃是一方,我們既然存了些別的心思,陛下自然要破了我們的心思。就算范閑不會因此事記恨我們,但他怎會不記恨這滿朝上書參劾范尚書的文官此事一出,范閑必然會絕了走正經仕途的念頭,你我與他再也沒有同坐于門下中書的可能。”
“只是猜忖之言罷了。”舒蕪失笑道“即便圣心難測,也莫要想的如此復雜。”
胡大學士無奈嘆息道“說也是你要說,最后取笑,還是你取笑。這些話語足夠咱們兩人被砍十次腦袋,你可莫要酒后四處說去。”
“怎么我也是位大學士。”舒蕪嘿嘿笑道“只是佐佐酒而已。”
忽然他面色一怔,皺眉問道“不對,你說的第一只鳥不對,你得給我解釋清楚,為什么陛下不想范尚書繼續打理戶部,為什么要逼著范尚書自請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