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學士幽幽嘆息道“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陛下不愿意每天還在朝上看著范尚書那張臉。”
兩位慶國朝廷文官的首領同時沉默了下來,在心里嘆息著,替范建不值,看來龍子這種生物,還是不要隨便抱養的好。
當兩位大學士在替戶部尚書范建抱屈之前,他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要趕緊把朝廷準備清查戶部一事通知范府,后來轉念一想,范府在宮中人脈眾多,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便淡了這個心思。
確實,早在御書房會議結束之后不久,稱病回府的范建就已經收到了風聲,知道明天的朝會之上,陛下就會正式對戶部展開調查。
但他并不怎么擔心,那張肅正的臉早已沒有當年的風流氣息,只是一味地冷靜從容著。
“不是一石三鳥之計,是一石四鳥。”范建微笑著,向對面說道“身為一名忠于陛下近三十年的臣子,我對陛下的敬佩一以貫之,從來沒有減弱過,今日之事,實在是佩服啊佩服。”
無論人前人后,一朝提及皇帝陛下,范建總是斂眉寧神,敬服無二,今日書房之中這兩聲佩服卻是說的老大不恭敬。
“第四只鳥是什么”
范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對著身前展開,屈起拇指,仿若是習自某處的絕妙掌法一般,四根手指堅強不屈地向天指著。
“第四只鳥,是監察院。”
“陛下要看看自己一紙令下,是不是還能如以往那些年中,非常順意地指揮動監察院這個恐怖的機構,而不是像他擔憂之中那般,已經被范閑握在了手中。”
“閑兒的進步太快了。”范建想到遠在江南的兒子,嘆息道“如果陛下連監察院都指揮不動,那我范府一門手中的權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的眉角忽然極為輕佻地挑了起來,笑瞇瞇說道“而且陛下還想看看陳萍萍與我之間的真正關系到底是什么。這么多年來,陛下一直無比信任我與老跛子,你也清楚是為什么,因為范閑入京之前,我與老跛子一向不對路,他要做的事情,我堅決不做,我要做的事情,他堅決反對。“
范建的神色黯淡了起來“如今想起來,應該是我和陳萍萍都在懷疑對方,懷疑對方在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情當中,是不是扮演了某個不光彩的角色。”
“但閑兒入了京。”他繼續輕聲解釋道“我和陳萍萍之間的猜忌少了很多,而很自然地,陛下對我們的猜忌便多了起來。而最關鍵的是,閑兒如今越來越光彩,每當閑兒光彩一分,陛下想到當年的事,如今的景,看我就會更不順眼一分。”
“陛下吃醋了。”
“所以我要退了。”
戶部尚書范建最后下了結論。
但他馬上用一種如今已極難在他臉上見到的輕佻神色恥笑道“不過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沉默,善于演戲,但骨子里,卻是很倔狠的一個人,他想讓我學林若甫自請辭官,免得大家撕破臉皮不好看我卻偏偏不辭,反正皇帝總是要比臣子更在乎臉面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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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大學士的話說完之后,皇帝點了點頭,就算他心里有些別的想法,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再說什么。因為去年為了范閑大鬧刑部的事情,朝廷將都察院左都御史遠遠地發落到了江南路,所用的借口就是此人好大喜功,德行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