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就是不肯自請辭官了結此事,哪怕宮中傳出風聲,陛下準備用難得一見的厚爵表示彌補,范家還是在硬挺著,一時間,京中百官在內心深處都不由好生佩服范建的底氣。
其實范建并沒有硬挺,當戶部已經牽扯出足夠多的官員之后,當太子開始把目光轉向別的方面比如自保,比如拖自己幾個兄弟下水的事情后,戶部尚書就沒有再次回到戶部衙門,而是開始比較悠閑的在府里喝茶,去莊里看看山水,偶爾去交好的府邸叼擾兩回。
別的府,他此時是不方便去的,因為在清查戶部的關口,他并不想給別人惹麻煩,別人也不敢與他走的太近。
不過靖王府是個例外。
靖王是太后的親兒子,小兒子,皇帝的親弟弟,這么多年一直沉默著,老實著,做著花草,宮里都知道他這種態度表示著什么,所以一向也不怎么管他。
范建與靖王爺一向交好,去他府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另一方面以靖王爺的性格,他也根本不怕什么。
然后的某一天,范建進宮,在御書房里與陛下深談懇談了一夜,很誠懇地向陛下坦承了自己的想法。
他從各個方面分析,認為自己還是繼續擔任戶部尚書比較合適。在這個問題上,他對皇帝沒有一絲隱瞞,所謂戀棧,不是戀戰,在這樣一個看似平和,實則繁雜的局面當中,范建一筆一筆地剖析著自己與朝廷,勸諫陛下,應該收回調查戶部的旨意,只有這樣,對于慶國,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走的光明正大的路子,如此的舉賢不避己,如此的光明磊落,即便是皇帝也感到了一絲訝異。
第二天,聽說靖王爺也進宮,在傳聞中,這位荒唐王爺在太后的含光殿里嘀嘀咕咕了老半天,最后甚至和太后老祖宗吵了起來,至于吵的什么內容,卻沒有人知道。
當天夜里,太后與皇帝陛下一起看了出折子戲,在磕瓜子的空閑中,太后把靖王入宮的事情講給皇帝聽了,皇帝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和范閑初入京都時的態度依然一樣,老范家替老李家做了這么多事情,總是不能太過虧待,再說讓老幺天天入宮來吵,這模樣也不大好看最關鍵的是,這位太后老祖宗,知道自己的幾個孫子只怕都在戶部的事情里不大好看,查戶部查到皇族,這皇族的臉面往哪里擱
范尚書一直以為皇帝總會比臣子更要在乎臉面一些,但沒有想到,第一個覺得掛不住臉的,卻是太后娘娘。
不過效果差不多。
第二天,旨意就下來了,雖然為了維護朝廷的體統,并沒有明確地收回清查戶部的圣旨,但是借口朝政之事,皇帝將聯合清查小組里的大部分大臣都調回了原來的部衙,毫無疑問,對戶部的清查力度會減弱許多。
官員們齊齊松了一口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不過是個和稀泥的朝廷,何必非要弄到你死我活呢
眾人心里也清楚,宮里清查戶部的力度之所以會弱下來,肯定與靖王爺在宮中的那次大鬧有關。想到此事,大臣們的心里不免泛起幾絲異樣的滋味。
范府與靖王府世代交好,這個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從去年秋天開始,兩家之間似乎出現了很多問題,先是范閑與二皇子的戰爭牽涉到了靖王世子李弘成,后來范家小姐又令世人震驚地被北齊國師苦荷收為關門弟子,兩家的聯姻也就此告吹
可是靖王入宮難道兩家的關系已經修復如常文武百官們嘆息著,越發覺得范建此人有些深不可測。
但是,同一時間內,皇帝發布了一個頗堪捉摸的人事任命都察院御史賀宗緯被升為左都御史,加入到了清查戶部的隊伍之中。
賀宗緯此人,當年是與范門四子中侯季常齊名的京都著名才子,因為一直與郭保坤交好,有禮部的關系,為避物議,推遲了入仕的腳步,等到慶歷五年春闈之機,卻又因為家中親人去世,被迫棄考。
于是這位出名的大才子,竟是一直沒有參加過科考,在人們的心中,確實是個運氣壞到了極點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