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萍微微偏頭,似乎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皺眉,抬肘,指了指范閑的后背。
范閑搖搖頭“死不了不過您知道我今天來是為了什么,所以請讓我們還是直接一些吧。”
“你先講,我先聽。”陳萍萍微笑說道,將自己膝上微皺的羊毛毯子撫的更平整一些,讓上面的皺紋如水波一般漸漸消失不見。
看著老跛子微低的頭,看著對方深深的皺紋和有些臘黃的面色,范閑沉默了少許后說道“兩次坐輪椅,第一次因為懸空廟的刺殺坐輪椅,但獲得了陛下的絕對信任,想來還是有好處的,我也能夠接受。那我這一次坐輪椅又是怎么回事我很不喜歡這種什么事情都被你操控的感覺,而且想來你也清楚我,我這人是最怕死的,所以我想讓您知道,以后請不要嘗試著做這種事情,我真的會發瘋,而且這次我險些就發瘋了。”
范閑伸出兩根手指頭,盯著陳萍萍的雙眼,一字一句說道“已經兩次了,我不希望還有第三次。”
陳園石階下的冬日寒空中安靜了許久。
“懸空廟的事情是個意外,你也很清楚這一點。”陳萍萍淡淡說道“至于這一次山谷里的狙殺,真的和我沒有關系我不是傻子,一個局總要能夠控制才是一個局,當時山谷里連守城弩都搬來了,你隨時可能送命,如果你真死了,就算這件事情會帶來什么好處你也享受不到,那這就不叫做局,而叫做愚蠢。”
陳萍萍帶著一絲譏諷說道“你認為我是一個愚蠢的人嗎”
范閑反望著他的雙眼,同樣譏諷說道“您當然不愚蠢,我只是怕你有時候聰明過了頭,對我的信心太足了一些。”
陳萍萍放在膝上羊毛毯上的枯老手掌微微動了一下,旋即微笑說道“對你有信心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這天底下對你實力的了解,我應該是最清楚的幾個人之一。你向來會演戲,在眾人面前出手的次數廖廖可數,尤其是入九品之后,也就是和影子正面打過一架,天下人知道你是高手,卻不知道你高到什么程度,尤其是不知道你身上藏的那些秘密而我不一樣,我知道這一切。”
“說漏嘴了吧。”范閑陰陰說道“老人家那是伏擊那是在京都郊外的山谷里,對方有兩百多把弩這完全可以去東夷城殺四顧劍了,你就一點兒不怕我死”
“四顧劍這么好殺,那事情就簡單多了。”陳萍萍咕噥著,“我都說過,這事兒和我沒關系。”
“你不要忘了,我假假也是個監察院的提司”范閑大怒說道“你不蠢,難道我蠢你以為這兩天我躺在床上就沒有查查自己院里的事情如果沒有院中的人幫忙遮掩消息,那些守城弩可以堂而皇之地搬到京郊的小山頭上如果院里沒有人和那些王八蛋配合,能這么輕輕松松地狙擊到位”
陳萍萍咳了兩聲“說不定是京都守備里出了問題。”
范閑盯了他一眼,說道“京都守備能知道監察院的信息流程就算軍方可以查到我回京的確切時間,那山谷里斥侯傳來的平安回報是怎么回事兒黑騎離開不久,對方就恰恰算到了這一節”
陳萍萍嘲笑說道“對方既然要殺你自然要準備充分,如果連這些細節都顧慮不到就來殺你,未免也太糊涂了些。”
范閑冷笑道“裝,繼續裝,就算那些山谷里的埋伏不是你派個雙面烏鴉暗中幫了一手,但事情發生的過程中甚至結尾之后,你總脫不了放縱的嫌疑您是誰我大慶朝最厲害的人物,難道京都里有這么大一個計劃,你能沒聽到一點兒風聲怎么就沒想著給我通通風,報報信什么的難道說你也覺得我天天在院子里搶班奪權,有些礙了你的眼,所以干脆順手把我給宰了,免得心煩可您甭忘了,這院子當初可是你求著我進來的,跟我可沒關系。”
陳萍萍聽著這話,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白了他一眼,皺著眉頭斥道“你這小子,明明心里不是這么想的,也知道我不是這般想的,還偏要這樣說,以為這樣就能如何”
“不能如何”范閑直接截道“你陰了我兩道,害我兩次險些丟了性命,你總得給我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