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京都的消息傳到滄州后,燕小乙便清楚自己面臨著一個危機,在自己的親信夜間壓低聲音出主意的時候,他依然保持著平靜,不發一語。
當上杉虎領著北齊的軍隊緩緩撤后,擺出一副娘們斜倚榻上的姿態時,燕小乙既不吃驚,也不疑惑,只是一味冷笑。
北齊人自然也知道了長公主失勢的消息,知道皇帝必然要拿下自己,所以在此時此刻,上杉虎刻意示弱,將賦予燕小乙身上的所有壓力撤下,就是為了讓他能夠保存全部的力量與精神。
保存這些做什么自然是要對付自家的皇上。
燕小乙緩緩放下酒杯,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如果此時北齊皇帝忽然要對上杉虎下手,他也會這般做,敵國內部有問題,身為己方,當然要袖手旁觀,并且給敵人盡可能多的空間與實力,如此這般才能讓對方自己折騰起來,自相殘殺之后,坐收漁人之利,不可謂不快哉。
可燕小乙似乎沒有做什么準備,他似乎只是在等待著那一天,等著幾個老皮深皺的太監騎馬而來,疲累而下,聲嘶力竭,滿臉惶恐,卻又強作鎮定地對自己宣布陛下的旨意。
“燕小乙著”
長公主倒下了,他身為長公主的親信心腹,在軍中最大的助力陛下自然不會允許他依然掌管著征北軍的十分精兵。燕小乙很清楚這一點。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沒有將自己親信們滿臉的憤怒看入眼中。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陛下的旨意卻是遲遲未到,憂慮浮上了他的臉龐,心想那位皇帝究竟想給自己安排什么樣的罪名,居然遲緩了這么久
烈酒燒心,燒的燕小乙的心好痛,難道陛下真的對自己如此信任可是陛下清楚,當年自己只不過是山中的一位獵戶,如果不是長公主,自己只怕會一生默默無聞。
更何況范閑與自己有殺子之仇,雖然燕小乙一直沒有捉到證據,但他相信,在慶國內部,敢殺自己兒子的,除了陛下,就只有兩個瘋子,除了長公主以來,當然就是瘋狂的范閑。
陛下總不可能殺了自己的私生子為自己的兒子報仇。這便是燕小乙與皇帝之間不可轉還的最大矛盾而燕小乙的兇戾性格,注定了他不會束手就擒,從此老死京都。
但他也不會率兵投往在北方看戲的北齊君臣,因為那是一種屈辱。
燕小乙再次端起盛著烈酒的酒杯,一飲而盡,長嘆一聲,真真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他收到了一封信,而寫這封信的人,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位人物。
看著這封信,他捏著信紙的手開始抖了起來,那雙一向穩定如山的手,那雙控弦如神的手,那雙在影子與范閑兩大九品高手夾攻時依然如鋼如鐵的手,竟抖了起來。
慶國尚是春末,而遙遠南方的國境線上,已經是酷熱一片,四周茂密的樹林都高空的太陽曬的有氣無力,搭軟在山石之上,而那些山石之上的藤蔓卻早被石上的高溫洪烤的快枯了。
熱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密林里的濕度,南方不知怎么有這么多的暴雨,雖然雨勢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可是雨水落地,還未來得及滲入泥土之中,便被高溫烘烤成水蒸氣,包裹著樹林,動物與行走在道路上的人們,讓所有的生靈都變得艱于呼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