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是陸路,也只花了幾天時間,便看見了那座孤懸海邊,擋住了萬年海風,遮住了東方日出,孤伶伶,狠倔無比地像半片玉石般刺進天空里的那座大山。
范閑騎著馬,跟在皇帝的車駕之旁,下意識里搭了個涼蓬,瞇著眼看著那座大山贊嘆了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看見海邊的大東山了,然而每次見到,總是忍不住會嘆息一聲,感嘆天地造化之奇妙。
如斯壯景,怎能不令人心胸開闊感嘆之余,范閑也有些可惜與惱火,在澹州一住十六年,卻根本不知道離故鄉并不遙遠的地方,便有這樣一處人間圣地,不然當年自己一定會拉著五竹叔經常來玩。
雖然朝廷封了大東山的玉石挖掘,但是并不嚴禁百姓入廟祈神,如果當年范閑時常來玩,想必也沒有人會阻止他。
不過如果他還是一個孩子,今天想進大東山,便沒有那么容易了。
山腳下旗幟招展,數千人分行而列,將這大東山進山的道路全部封鎖了起來。在三天之前,圣旨便已上了大東山,山上廟宇的祭祀修士們此時都在山門之前恭謹等候著圣駕,而那些上山進香火的百姓則早已被當地的州軍們驅逐下山。
這座孤伶伶的大山,此時數千人斂聲靜氣,一種壓抑的森嚴的氣氛籠罩四野,這一切只是為了那一個人,那天下第一人。
姚太監踩上了木格,從大車內將一身正裝,明黃逼人的皇帝陛下從車內扶了出來,皇帝站在了車前的平臺上。
沒有人指揮,山腳下數千人齊唰唰的跪了下去,山呼萬歲。
皇帝面色平靜地揮揮手,示意眾人平身,被姚太監扶下車后,便很自然地脫離了太監的手,雙手負于身后,向著被修葺一新,白玉映光的山門處走去。
洪老太監跟在陛下的身后。
范閑又拖后了幾步,平靜地留意著場間的局勢。
走到山門之下,那幾位穿著袍子的祭祀恭敬地向皇帝再次行禮,然后極其諂媚地佝著身子,請陛下移步登上,聆聽天旨。
范閑看著這幕,在心底暗自笑了起來,慶國的僧侶果然不如北齊那邊的有地位。
皇帝卻沒有馬上移步,看著華美的山門,溫和笑著說道“第一道旨意是月前來的,朕來的確切時間是三日前定的,廟里的反應倒是挺快,只是不要太擾民生,一座山門便如此華麗,當心東山路沒銀子。”
那幾位祭祀面色一窘,那位東山廟的主祭顫著聲音解釋道“陛下,只是一座山門,峰上廟宇還如二十幾年前那般,絲毫沒有變過。”
皇帝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便好。”
在一旁匆匆趕來侍駕的東山路總督大人何詠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想自己莫要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幸虧陛下后面的話語算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