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又拖后了幾步,平靜地留意著場間的局勢。
走到山門之下,那幾位穿著袍子的祭祀恭敬地向皇帝再次行禮,然后極其諂媚地佝著身子,請陛下移步登上,聆聽天旨。
范閑看著這幕,在心底暗自笑了起來,慶國的僧侶果然不如北齊那邊的有地位。
皇帝卻沒有馬上移步,看著華美的山門,溫和笑著說道“第一道旨意是月前來的,朕來的確切時間是三日前定的,廟里的反應倒是挺快,只是不要太擾民生,一座山門便如此華麗,當心東山路沒銀子。”
那幾位祭祀面色一窘,那位東山廟的主祭顫著聲音解釋道“陛下,只是一座山門,峰上廟宇還如二十幾年前那般,絲毫沒有變過。”
皇帝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便好。”
在一旁匆匆趕來侍駕的東山路總督大人何詠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想自己莫要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幸虧陛下后面的話語算是溫柔。
皇帝看了這位總督大人一眼,皺眉說道“朕給你信中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來”
何詠志總督乃天下七路總督之一,雖比薛清的地位稍弱,可也稱得上是一品大臣,但在皇帝面前,卻沒有絲毫大人物的風范,苦笑說道“陛下難得出京,又是來的東山路,臣及路州官員俱覺榮彩,怎能不前來侍候。”
很明顯,七路總督都是慶國皇帝最信得過的親信之臣,皇帝笑罵道“滾回你的濼州去,總督統領一方官軍,做好份內事便罷,朕身邊何時少過侍候的人”他看了身后的范閑一眼,說道“有范提司跟著,你就回吧。”
何詠志不敢反對,知道這位陛下雖然面相溫和,但向來說一不二,也不敢再耽擱,復又跪下叩了個頭,與范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急匆匆地領著人回到總督府所在的濼州去了。
范閑微笑看著,一言不發。
大東山極高,如果以范閑的計量單位來算,至少有兩千米,而在這座山四周除了大海便是平原,兩相一襯,愈發顯得這座山峰突兀而起,高聳入天,若要登臨而上,無人不覺心寒。
好在大東山臨海一面是光滑無比的玉石壁,而在朝著陸地的這邊卻是積存了億萬年來的泥土生命,石階兩側,青草叢生,高樹參天而起,枝葉如綠色的小扇遮住了夏日里初起的陽光,隨著山風輕舞,就像無數把小扇子,給行走其間的人們帶去絲絲涼意。
或許正是如此清幽美景,才給那些上山添香火的百姓們勇氣,讓他們能夠走完這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石階。
數千禁軍布防于東山之下,隨著皇帝登臨東山祭天的是洪老太監、范閑、禮部尚書等一干大臣,還有數名太監隨侍,逾百名的虎衛也警惕地散布在皇帝的四周,只是他們走的不是石階而是山間的小路,要更困難一些。
萬級石階著實很考驗人的毅力與精力,百姓們都把這條長長的石階稱為登天梯,只有登上去了,才顯得心誠,才能憑借東山之廟的神妙作用治療病患。
然而今日這行卻是不是百姓去求神。行走在石間的虎衛們還能支撐,就連那些太監似乎都還猶有余力,可是禮部尚書和任少安這些文臣卻快挺不住了,顧不得在陛下面前丟臉,一個個扶著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