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一夾馬腹,皺著眉頭跟上了隊伍。圣駕的護衛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并不需要他操太多心,尤其是看著那些夾在禁軍之中,多達百人以上的長刀虎衛,他更應該放心。
七名虎衛可敵海棠朵朵,一百名虎衛是什么概念
他應該放心,可他依然不放心。在很多人的概念中,范閑大約是個玩弄陰謀詭計的好手,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明白自己的算計實在稱不上如何厲害,以往之所以能夠在南慶北齊戰無不勝,那是因為他有言冰云幫襯,有陳萍萍照拂,最關鍵的是他最大的后臺是皇帝,以此為靠山,遇山開山,哪里會真正害怕什么。
可如果一個陰謀的對象針對的就是自己的靠山,范閑自忖自己并沒有足夠的智慧去應付這種大場面。
他把自己看的很清楚,所以格外小心敏感,想到那椿從昨天起一直盤桓心中的疑問,更是感到了絲絲警惕。
皇上出巡,這是何等樣的大事,就算自己當時在海上飄蕩,斷了與監察院之間的情報網絡,可是主持京都院務的言冰云一定有辦法通知自己,啟年小組的內部線路一直保持著暢通,為什么言冰云沒有事先通知自己
他召來王啟年,問了幾句什么,得到了院報一應如常的回報,忍不住撓了撓頭,沒有再說什么,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太多疑了,有些病態。
走的是陸路,也只花了幾天時間,便看見了那座孤懸海邊,擋住了萬年海風,遮住了東方日出,孤伶伶,狠倔無比地像半片玉石般刺進天空里的那座大山。
范閑騎著馬,跟在皇帝的車駕之旁,下意識里搭了個涼蓬,瞇著眼看著那座大山贊嘆了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看見海邊的大東山了,然而每次見到,總是忍不住會嘆息一聲,感嘆天地造化之奇妙。
如斯壯景,怎能不令人心胸開闊感嘆之余,范閑也有些可惜與惱火,在澹州一住十六年,卻根本不知道離故鄉并不遙遠的地方,便有這樣一處人間圣地,不然當年自己一定會拉著五竹叔經常來玩。
雖然朝廷封了大東山的玉石挖掘,但是并不嚴禁百姓入廟祈神,如果當年范閑時常來玩,想必也沒有人會阻止他。
不過如果他還是一個孩子,今天想進大東山,便沒有那么容易了。
山腳下旗幟招展,數千人分行而列,將這大東山進山的道路全部封鎖了起來。在三天之前,圣旨便已上了大東山,山上廟宇的祭祀修士們此時都在山門之前恭謹等候著圣駕,而那些上山進香火的百姓則早已被當地的州軍們驅逐下山。
這座孤伶伶的大山,此時數千人斂聲靜氣,一種壓抑的森嚴的氣氛籠罩四野,這一切只是為了那一個人,那天下第一人。
姚太監踩上了木格,從大車內將一身正裝,明黃逼人的皇帝陛下從車內扶了出來,皇帝站在了車前的平臺上。
沒有人指揮,山腳下數千人齊唰唰的跪了下去,山呼萬歲。
皇帝面色平靜地揮揮手,示意眾人平身,被姚太監扶下車后,便很自然地脫離了太監的手,雙手負于身后,向著被修葺一新,白玉映光的山門處走去。
洪老太監跟在陛下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