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監察院一眾部屬完全不受皇命,有些棘手。”太子沉忖之后說道“今日京都里不少大臣被刺殺身亡,人心惶惶,朝政大亂范閑隱于暗中主持一切,孩兒一時間想不到好的法子應付。”
“范閑是在用血與頭顱,震懾朝官,意圖讓京都大亂。”太后看著自己的嫡孫輕言細語說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太子沉默片刻后揚起頭來,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孩兒敢請太后調軍入京彈壓”
含光殿內再次平靜了起來,許久之后,太后緩緩開口說道“今日太極殿中,顏行書已有此議,最后是如何被駁回的”
太子苦笑一聲,搖頭說道“誰也未曾想到,門下中書大學士盡數入獄今日卻又有人跳了出來。”
今天在朝廷上跳出來的那個人官職并不高,但身份很特殊,因為他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賀宗緯
賀宗緯此人一直是東宮一派,后又曾經幫助長公主將宰相林若甫趕出京都,并且與范府一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仇怨。太子一直以為此人將是自己日后在朝中的柱臣,沒料到,要調軍入京下詔之時,竟是此人跳了出來反對。
賀宗緯的反對很極端,他脫了官服,取了烏紗,領著十幾名御史,就那樣跪在了太極殿前太子盛怒之下,打了他十二大杖,將他趕出宮去,可這位當初京都出名的才子,竟那樣血跡斑斑地跪在了宮墻之前,一步不讓
“賀御史的反對是很有道理的。”太后微垂眼簾,疲倦說道“其實哀家一直未讓秦家入京,擔憂的也是這個問題朝廷祖例,嚴禁軍方入京干政,這個先例一開,只怕日后遺患無窮。”
太子默然,清楚太后老祖宗的擔心,太后始終還是希望能夠自己能夠和平接班,一旦牽入軍方,秦家葉家坐大,自己又不像父皇一樣在軍中有無上權威,這將來的慶國,究竟會演變成什么模樣
“秦家世代忠誠,不需擔心。”太后冷漠開口說道,她與秦家關系極深,自然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可是葉家呢葉重可是你二哥的岳父”
太后看著沉默不語的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后,陰森開口說道“只是范閑這個陰子行事太過瘋狂,若無大軍壓制,這京都永遠不可能安穩下來,即便你殺了大獄中的數十名臣,于事又有何補事態再拖延數日,我大慶另五路精銳大軍一旦軍心不穩,事態堪憂。”
太子沉默一禮說道“故,孩兒需要軍方入京,與將來的麻煩相比,如今的范閑,是擺在面前的匕首。”
他微微皺眉說道“只是賀宗緯那邊怎么辦他畢竟是左都御史,手底下帶著一批出名不怕死的御史,在宮墻外玩死諫”
太子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殺大臣在歷史上并不少見,可是殺言官,卻是犯大忌的事情。即便以慶帝當年的無上權威,御史們集體攻擊他的私生子范閑,慶帝也依然只有杖了幾下以做表示。
“總是有人需要當惡人的。”太后盯著太子的眼睛,慈愛說道“這些人由哀家下旨處置吧。”
太后頓了頓又說道“大軍入京后,你大哥的統領差使便可以交出來了。”
太子一怔,誠懇一禮,感動無言。
離含光殿不遠的廣信宮中,從一開始擬定了這個計劃,然后便開始冷眼看著無數角色在舞臺上演戲的長公主,終于第一次陷入了某種憂慮之中,因為今天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讓她感覺到了一絲蹊蹺。
“為什么還沒有抓到范閑”她看著身旁的侯公公,冷若冰霜問道“內廷不是沒有高手,京都府不是沒有出力,本宮需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看見他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