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見戴著銀面具的荊戈,一臉沉默地領著屬下踏入含光殿時,他的心頭一沉,知道事情有麻煩了。
事情果然很麻煩,荊戈低下頭在范閑的耳邊說了幾句什么,范閑的臉色越來越沉重,眉宇間仿若壓上了數千斤重的巨石,難以舒展。
又一級下屬回報,依然是壞消息。
范閑皺著眉頭,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將心中的那絲苦惱趕將出去,片刻后,他嘆了口氣,對床上的人輕聲說了一句話。
“本想全家團聚一下,看來不能了。”
此時的床上在他的身邊坐著太后與淑貴妃,在他的身后倚坐著宜貴嬪、寧才人和三皇子,整個皇家,大部分的人丁都在這張床上。范閑最絕對的近距離控制著身旁二人的生死,保護著身后的三人。
所謂全家,自然是天子家,如今慶帝已去,天子家除了床上這六人外,還有太子與皇后母子,還有廣信宮里那位長公主殿下。范閑下意識里把那位花農排除在外,因為他覺得靖王爺比這家里所有人都要干凈許多。
壓在范閑眉宇間的重石,便是此時沒有來進行天家團聚的三位成員。
荊戈和另一組回報的消息是東宮與廣信宮空無一人
不知為何,長公主和太子竟似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就在范閑一眾下屬殺入宮前一刻,趁著黑夜,循著北邊冷宮處的方向,遁了出去,荊戈率著百余名刺客竟是沒有追到
如此暴烈狂肆的突殺,卻沒有抓住最重要的幾個角色
范閑的心情異常沉重,但面色卻漸漸緩和了起來,此次突宮,雖未競全功,但畢竟抓住了太后和淑貴妃。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完美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運氣沒有好到用兩百人,便可以改變歷史的進程。
坐在他身旁的太后,忽然用蒼老的聲音說道“哀家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哀家的旨意早已頒下去了。”
很明顯,荊戈在范閑耳旁說的話,全數落在了這位落魄太后的耳中,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諷意,望著范閑說道“承乾帶著哀家的旨意出了宮,明日大軍便要入京,你可害怕了”
“我這人膽子一天比一天大,不然也不敢把您的臉打腫。”范閑微笑望著太后,話語里的寒意卻是令人不寒而栗,太后的眼瞳縮了下。
“太后可以有很多道旨意。”范閑對太后很溫柔地說道“比如十三城門司始終還是在您的控制之中,只要您再下道旨意關閉城門,老秦家怎么進來”
“我想您也知道,長公主安插在城門司里的那個親信,昨天夜里就被我派人殺了。”
“我是在幫助您牢固地控制那九道城門。”
“當然,我的目的是控制您。”
這些話從范閑薄薄的雙唇中吐出來,格外輕柔,格外可怕,太后氣的渾身顫抖,瞪著他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您雖然已經七老八十了,但還是怕死。”范閑皺著眉頭望著太后,似乎望著一個很令自己心煩的事物,“所以這道懿旨,您總是要發的。”
太后咳嗽了兩聲,看了身后的寧才人一眼,又轉頭盯著范閑的眼睛說道“即便那個夷種助你,你們頂多只能控制皇宮,宮外你有什么辦法”
范閑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只帶二百人進宮,不是我自信,而是我在宮外留了一千七百人你說我在宮外有什么辦法”
便在此時,距離含光殿有些距離的后宮與前宮的交接處,忽然爆出一大陣喝殺之聲,以及宮門爆裂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