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靜靜聽著,知道大皇子的禁軍終于殺了過來,心頭一松,便站了起來,對荊戈命令道“我把含光殿交給你,不論是誰,但凡有異動,就給我殺了。”
荊戈毫無異議地領命,臉上的銀色面具耀著令人心寒的光芒,殿內眾人看著此人,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對范閑這樣看似大逆不道的命令接下的如此從容淡定。
如果是一般的監察院官員,只怕都會心頭有些懼意才是。
他們不知道這位黑騎副統領,當年便在軍營之中生挑了秦家長子,在慶國的死牢里呆了許久,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本就是一大逆不道之人,范閑才敢交付他這大逆不道之事。
便在此時,寧才人忽然微低著頭說道“你這把匕首先借我用用。”
范閑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知道寧才人是怕一旦真出了亂子,荊戈對太后不敢下手,而她這位當年的東夷女俘,和自己肚中的胎兒,險些被太后陰死的婦人,卻一直充滿烈性血性地等待著這個機會。
范閑對著她點了點頭,然后向著含光殿外的夜里走去,他要去廣信宮和東宮查看,他總覺得這件事情里透露著很古怪的訊息。
锃的一聲,他反手將那柄染著鮮血的劍插入背后的劍筒,走下了含光殿的石階,跟隨入宮的幾名啟年小組親信,跟在他身后三步遠處,也走下了石階。
殿內殿外的所有人都看著他,不知道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他要去哪里。
他帶著幾名下屬,就這樣平靜地走出殿外,走過那些如臨大亂,手持兵刃對著他的大內侍衛,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侍衛們哪里敢動手,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了含光殿外的黑衣中。雖然是太后在殿中,但是范閑居然走的如此平靜,如此膽色,實在是震住了不少人的心神。
范閑沒有刻意打壓太后的氣焰,他先前說的那句話并不虛假。在京都府孫顰兒小姐的閨房中,他與言冰云擬定計劃時,便已經算過自己能夠聯絡多少力量。
監察院在京中能夠調動的密探,隱藏在各府中的釘子,范閑一手掌控的一處,即便除卻被內廷和軍方監視的那座方正建筑,還可以調動一千四百人。
而通過京都府,隱藏在京都外的五百黑騎喬裝入京,至此,范閑可以利用的力量達到了一千九百人之眾,而且這一千九百人都精于黑暗中的作業,雖然從武力上遠不是軍隊的對手,可是搞起陰謀叛亂來,才真真是順手利器。
范閑今夜突宮,只帶了兩百人,不是他自大,而是因為像這樣講究速度與突然性的突擊,人數的多少從來不是關鍵。而且他必須在宮外留下大部分的力量,剩下的一千七百人,此時正在言冰云的調動下,做著各種各樣的工作。
京都太大,范閑要照顧的方面太多,宮外由自己處理,宮內則必須依靠數千禁軍控制局勢。而當后宮發出那陣喊殺聲時,他清楚大皇子已經控制住了禁軍。
禁軍的行動,正如大皇子對那名親信校官說的一樣,發動的時間取決于范閑在宮中突進的進程。
當范閑那名勇敢的屬下,在侍衛的包圍中站住了腳步,對著天上的夜穹與明月發出那枝令箭時,禁軍便動了。
那枝煙花令箭是那樣的明亮,在一瞬間照亮了半座皇城,這種用來傳訊的令箭,并不是京都守備軍方和監察院常用的那種,但是已經給出了十分明確的信號。
大皇子站在守城弩旁,看著那枝劃破夜空的煙花令箭,面部線條驟然強硬起來,舉起右手,像把刀一樣地砍了下去。
砍在了皇城角樓處空蕩蕩的夜風中。
一把刀砍了下去,直接將大鋪上的兩名士兵脖頸同時斬斷,鮮血噗的一聲噴到墻上,異常血腥地擊打出兩朵大血花來
持刀夜襲的禁軍將領收回長刀,暴喝一聲“殺”
黑夜之中,不知多少人涌入了皇城前方廣場邊的幾條街巷中,悄無聲息地遁入那些大廂房,然后開始了血腥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