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與大皇子直起身來,沒有說什么,便來到了角樓的外側,注視著高高皇城腳下平靜的廣場,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和更遠處極引人注意的幾個火頭。
二人不需要說什么,準確來說,自大東山之事暴發后,二人根本沒有見過面,說過話,可是便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宮廷暴動。
這依靠的便是二人對彼此的信任與信心,這種默契,并不是以利益為源泉,而是以歷史為根源。這二位皇子在天子家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視的那一部分,他們的母親長輩,曾經并肩戰斗過,今日這二位子輩也終于開始并肩戰斗。
禁軍三千,此時一千人駐宮中,一千人在城頭,還有一千人大隊已經馳馬而去,往京都的縱深突進,務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一千人控制京都難度確實太大,但如果再加上范閑刻意留在宮外的一千余監察院官員做為幫手,就會順利許多。
“天亮之前,必須抓到他們。”大皇子冷漠開口說道,此言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太子母子以及長公主李云睿,一千名負責掃蕩的禁軍之中,至少有三個騎兵小隊是沿著洗衣坊那處的線路,在拼命地索緝逃出宮去的那些人。
范閑沉默不語,在得知太子與長公主逃出宮去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下了命令,監察院的密探劍手們,此時也正在京都里做著努力。只是他心里清楚,就如同自己在京都茫茫宅海中躲藏時,長公主極難抓到自己一樣,自己要抓住對方,也是件極難的事情。
這種事情需要靠運氣,而且對范閑和大皇子極為不利的是,他們只有天亮之前這三個時辰的時間。
“含光殿里一切安好。”范閑沒有接大皇子這個問題,雙眼看著皇城下的士兵,轉而說道“太后沒有事。”
大皇子的眉間皺了皺,沒有說什么。
為大皇子向來是個粗獷而寬仁孝悌之人,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范閑能做的那些事情,便是連聽到太后這個名字,他的心情都低落了一分,有些不自在。
范閑微笑望著他,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那絲陰影,開口說道“皇權的爭斗,向來是你死我活,我們只是執行陛下的遺詔,史書上會給你應有的評價。”
“我不在意這個。”大皇子搖了搖頭,迎著高高城頭的夜風,輕聲說道“不用再說了,父皇既然在遺詔里令你全權處理此事,我便相信你能處理好,我對你有信心。”
如果沒有信心,一向孝順的大皇子,當然不敢冒著寧才人的生命危險,舉兵造反。
“可你能給我信心嗎”
范閑看著與闊大的皇城比起來顯得有些稀疏的禁軍士兵,嘆了口氣。此時皇城前后,只有一千名士兵,怎么也無法給人以強烈地心理支撐力度。
大皇子明白他擔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說道“父皇去大東山帶走了禁軍一屬,今夜又折損了一部分,但你放心,用來守城,向來是一對三,尤其是像皇城這種地方,一對四也可。”
“但皇城極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難事。”范閑低著頭盤算著“如果真讓長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與京都守備師遇見,老秦家可以調多少軍馬入京”
“京都守備師一萬人。”大皇子既然起兵,當然對于京都內外的軍事力量盤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處,共計五千人,應該能頂住。”
“我的人不能用來守宮。”范閑搖了搖頭,舉起右臂指著黑暗的京都宅海,說道“他們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
他轉頭看著大皇子的側臉,微憂說道“而且你忘了一點,老二不在宮中,他的動作快,只怕已經偷偷溜出城了。葉重手下的人,你難道不用考慮更何況老秦家手中的軍隊,可不僅僅是京都守備師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