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用力地喘息了幾下,平復了一下心神。從大東山上逃下來后,他被葉流云的劍意擦傷,同時被燕小乙追殺數百里,最后心邊中了一箭,傷勢極重,又無法得到良好的療養,整個人的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雖然在孫小姐的閨房里將息了數日,可他如今的境界,其實仍然只有巔峰期的八成。為了突宮,他迫不得已再次服用這種對身體極為有害的藥物,才保證了自己強悍的實力,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
第一次吃這種藥,是為了肖恩,為了老人嘴里神廟的秘密。第二次吃這種藥,是為了突宮,為了慶國這片大好的江山。世上有許多事情比健康更重要,臉色有些發白的范閑一面下行,一面想著。
京都一片大亂,與刑部與京都府的不戰而勝相比,對于長公主別府的攻擊,從一開始便陷入了苦戰之中。范閑與大皇子在城頭上所看到了那幾叢火光,便是監察院強攻之時,迫不得已使的毒計。
好在長公主不在府中,本應主持防守的信陽首席謀士袁宏道似乎也被攻勢嚇破了膽子,所以別府中的高手與宮女們,在讓監察院付出數十具尸首的代價后,終于被弩箭射成了刺猬,被毒藥變成了僵尸。
監察院的官員攻了進去,領頭的一處主簿沐風兒左臂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橫流,但他臉上卻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惡狠狠地將短劍橫在了袁宏道的脖頸之上。
他是沐鐵的侄兒,范閑在一處的嫡系,像這種你死我活的斗爭,他不可能有絲毫心軟。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長公主府上謀士并沒有太多害怕的情緒,反而是一片惶急。
袁宏道望著沐風兒焦慮說道“我有大事要稟報澹泊公”
看到范閑沉著臉走了進來,失魂落魄的洪竹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在了他的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
此時東宮這間房間四周沒有別的人,只有站立著的范閑與跪著的洪竹,外間的幽光透進來,將二人的影子打在了墻上,看上去有些詭異。
范閑盯著洪竹一片失神的面龐,垂在袖邊的手握緊成拳,又緩緩松開,有些疲憊說道“這事情,我需要一個解釋。”
洪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歉疚與深深的自責,但他只是又低下頭去磕了個頭,并沒有解釋什么。
是的,洪竹便是范閑在皇宮之中的最大助力。范閑之所以敢于靠著兩百人就突入后宮,一舉控制含光殿,依靠的便是他對于后宮情勢的完全掌握,對于大內侍衛的分布及各方貴人的生活細節的了解。
而這一切,都是在這兩天中,洪竹甘冒奇險向宮外傳遞的情報。這名青云直上的小太監本來被調入含光殿中,但后來太子歸東宮后,又十分不舍地要了回去。
太后既然屬意太子繼位,自然不會阻止他這個小小的要求。于是洪竹成為了皇宮里最奇特的那個人,他曾經在御書房里捧過奏章,曾經在含光殿里服侍太后,曾經在東宮中與皇后相依為命兩個月。
出奇的是,所有的貴人都欣賞他,喜愛他,范閑也不例外。
只不過從來沒有人知道,洪竹是范閑在宮中的眼線。由宮門直突含光殿一路上的那些丙值侍衛,之所以會蹊蹺中毒,無法搶先預警,則全部是這位太監的功勞。
范閑突宮能夠成功,洪竹居功至偉,然而此時的范閑,看著他的眼神并不怎么溫柔,需要他給出一個解釋。
太子和皇后在東宮之中,在洪竹的眼皮子下面,他們是怎么能夠在如此狂雷般的突宮行動中反應過來,從而在范閑的利劍到來之前,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