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絲嘲諷的味道,海棠的心卻寒冷了起來,她是第一次知道兩年前慶國京都之變中,居然還有北齊的影子,如此想來,這件事情的脈絡便十分清楚了。北齊小皇帝知道范閑是一個十分記仇的人,當然不敢將希望繼續放在他的身上,加上海棠這兩年一直在草原之上,無法充當北齊皇帝與范閑之間的橋梁,雙方漸行漸遠,為了北齊的安全起見,北齊皇帝必然會選擇挑破范閑與慶帝之間的關系。
“陛下也是沒有辦法。”此時海棠與范閑之間的姿式十分暖昧,但兩個人說的話,卻是如此驚心,她幽幽說道“這兩年你幫助慶帝整頓吏治,治理民生,打理內庫,大戰眼見一觸即發,他如何敢信你”
“我不管他信不信我,我現在甚至連你的信任也不需要。”范閑搖了搖頭,臉頰在海棠微涼的臉龐上蹭了蹭,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給北齊那個小皇帝帶個口信,就說我范閑,將會因為他贈予我的兩件大禮,回報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海棠的身體一顫,驚訝地望著范閑,不知道他會做些什么。這個世界上,敢說教訓一國之君的人,除了大宗師之外,大概也就只有范閑敢如此囂張。
“不要忘了,你是慶國人,你是慶帝的兒子。”海棠嘆息著說道“誰會相信,你會站在北齊或東夷的立場上考慮問題陛下他不信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站在慶國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也不希望慶國的子民陷入無窮無盡的戰爭血火之中。”
“你在草原上究竟布置了什么,肯定不會告訴我。”海棠雙手很自然地穿過范閑的腋下,說道“但我會盡力阻止你。”
“除了我那位皇帝老子,現在這世上,沒有誰能夠阻止我,你也不行。”范閑將她的帽子摘下,摸了摸她的頭發。
范閑緊緊地抱著海棠,眼神卻漸漸平靜起來,將她摟在懷里,雙眼微瞇看著天上,一只蒼鷹正在暮色之中飛翔,湖中那些水鴨子,正是被這只蒼鷹所懾,躲進了水草之中。
其實海棠也注意到了那只蒼鷹,也知道范閑為什么會這樣抱著自己,在心中嘆息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以及陛下實在是對不起抱著自己的年輕人,腦中泛起了無比復雜的情緒,也便不去點破范閑的小心思。
“陪我三天。”范閑在她的耳邊說道。
距離這片湖泊約摸十里地的草原之上,數百西胡騎兵正拱衛著他們的王,這片草原的主人,單于速必達冷漠地看著遠方,看著在那邊蒼鷹在空中劃過的痕跡。
松芝仙令離開了,單于擔心她不再回來了,所以他帶著騎兵跟了上來,不知為何,單于的心中就是有這種擔心,似乎覺得有人正要將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帶走。
這個女子長的并不美麗,根本比不上更部落里貢獻來的美女,但單于卻將她看的比任何人都重要,因為這個女子為他帶來了逾萬鐵騎的效忠,帶來了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一些治國方略,帶來了草原上新的氣象,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為單于帶來了安寧,難得的安寧。
每當和這位喀爾納的王女在一起時,單于速必達便覺得是自己生命中最歡喜的時刻,哪怕只是面對面坐著,對望著,也歡喜無比。
他知道她是北齊圣女,那位大宗師苦荷的關門弟子,是那神秘長生天在人間的行走者,但他更知道,松芝仙令是一位胡人,是自己的同族。
若將來能夠橫掃六合,攻入草原,駿馬之旁,如果能有她坐在身旁,這個天下一定會美麗許多。
蒼鷹漸漸降下,單于速必達的眼睛瞇了起來,如鷹隼一般,閃耀著懾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