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辦完了自己該辦的事情,悠悠然向著軍衙前庭行去,姿態十分悠閑,像是辦了件天大的好事,得意的厲害。
葉靈兒看著他那背影,不知為何,心底便是生起好大的不甘,輕哼一聲,嘲諷說道“師傅,我是不會繡花,但這水鴨子,只怕比你家那位還是要繡的好些。”
范閑聞聽此言,馬上便想到了婉兒當年手指頭上的點點針痕,以及那幅水鴨圖,身上一寒,臉上大窘,哪里還能應話,趕緊落荒而逃。
看著這副景象,葉靈兒咯咯笑了起來,笑聲有如銀鈴般在青州的秋園內回蕩著,只是旁邊那人卻未笑出聲,只是靜靜欣賞地看著她。
一個人干笑無趣,葉靈兒微窘收住了笑聲,王十三郎養傷的這十幾日內,她委實收斂了自己的灑脫囂張性子,顯得格外安寧,沒料到最后還是讓范閑破了功,她不知道這一幕落在那個男子眼中,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太過尖酸,心上頓時閃過無數心思,眼眸里的情緒復雜無比。
王十三郎的心情其實有些緊張,但他面上卻遮掩的極好,望著葉靈兒說道“在下王羲,曾用名鐵相,乃東夷城劍廬十三徒,這些日子多虧王妃照料,感激不盡。”
葉靈兒不曾想到對方會忽然開口,而且會說的如此認真,心里微亂,平息心神,回了一禮,淡然說道“王大人客氣了。”
以官位稱呼對方,在葉靈兒看來要輕松自然許多,但她只是不明白,已經相處十數日,攏共加起來也不過說了十幾句話,為什么對方卻偏在此時要如此認真的道謝。
難道他真準備離府,還是說其實這一切只是場夢葉靈兒在心里幽幽嘆息了一聲。如果換成一般女子,或許在此時會因為心頭的這一抹幽意而選擇離開,但葉靈兒畢竟就是葉靈兒,她不會繡花,只會舞刀弄槍,她雖是位寡婦,卻依然像十來歲時一樣,野丫頭勁兒十足
她緊緊地盯著王十三郎的眼睛,說道“有話就直說,哪里用得著自報家門,看你行事,也是個直爽人,莫學范閑那般羅嗦虛偽。”
王十三郎微微一怔,半晌后認真說道“小范大人說什么都是談出來的。”
葉靈兒一怔,明白了一些意思,忽覺一陣秋風吹來,拂上臉頰時,卻沒有絲毫肅殺之意,只是那百般的溫柔。
王十三郎與葉靈兒的事情,并沒有如范閑想像的那般,經自己一挑之后,便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干柴烈火一相遇,如黃河泛濫般不可收拾,反而出乎他的意料,這一對年輕男女,依然是那般相持以禮,隔石徑相坐,只是偶爾會多說上兩句。
說來也奇妙,王十三郎和葉靈兒的性情都是屬于世間一流人物,尤其是葉靈兒自幼生長在草原邊緣,較諸京都的小姐們,要開朗許多,只是一旦涉及個情字,又因為前年京都那場慘事,以及十三郎的身份,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范閑心里也不著急,反正人世間的事兒總是千模百樣,不可能要求所有有情男女都像自己一樣,爬墻翻窗眠花般急不可耐。
而且他也沒有時間去關注這些美好的東西,因為在西涼路那些不美好的事情,還需要他領頭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