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漸漸發揮作用,王十三郎的額頭開始滲出汗珠,范閑知道時候到了,盤膝上床,閉上雙眼,開始憑借自己體內道法自然的天一道純良真氣,替他袪毒療傷。
在江南的時節,范閑體內經脈盡碎,全靠著海棠朵朵用天一道功法相助,才能將經脈修補回來。今日王十三郎雖然中毒已深,經脈被毒物侵伐的一片凌亂,隱隱可以感覺到的脈管上面千瘡百孔,但至少比當年的范閑要好治許多。
藥物不可能完全驅盡十三郎體內的毒,但再加上范閑的療傷真氣,則又是另一個結果。自費介離開,肖恩死去,東夷城那位用毒大師不知所蹤,如今這世間,范閑可以說是用毒解毒第一行家,雖然云之瀾下的藥物極其厲害,卻也難不倒他。
影子沉默在房門處守侯著療毒事宜,冷漠地看著臉色越來越紅的王十三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王十三郎終于睜開雙眼,醒了過來,然而他醒過來的那一剎那,并沒有望向辛苦救治自己的范閑,而是滲出兩道令人心寒的利芒,直刺門旁陰影中的那個中年人。
王十三郎不知道那個中年人是誰,只知道對方約摸四十幾歲,在青州城內曾經在極偶然的情況下見過他一面,知道他是范閑的親信。王十三郎本以為這個看不出高低的中年人,是監察院里的某位密探,然而先前在范閑背上還未昏厥時,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在那片月光中,這個中年人向四師兄刺過去的那一劍。
四顧劍劍廬秘學,從不外傳,只有劍廬十三位親傳弟子才有可能修習的四顧劍
“你究竟是誰”王十三郎虛弱不堪,但目光卻極為警惕和復雜,他盯著影子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范閑緩緩將雙掌從王十三郎后背收了回來,體力真氣消耗太大,渾身的汗就像漿子一樣流淌著,這一刻汗流滿面。他聽到了王十三郎充滿震驚與緊張的這句問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沒有想到這位十三郎初初逃離鬼門關,居然就重新回到了劍廬的立場上,對影子產生了極強烈的敵意與關注。
影子微微低著頭,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腳尖,根本沒有回答王十三郎這個問題,或許是覺得無趣,或許是覺得無聊,或許是覺得不屑。
他是四顧劍的親弟弟,被四顧劍的幼徒這樣逼問,自然覺得相當荒謬。而整個天底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不超過四個人,在范閑沒有允許之前,影子不會讓任何人知道自己與劍廬之間的關系。
只是這個天大的秘密,隨著今天晚上影子的被迫出手,只怕會引起很多人的猜測了。
范閑從床后挪了下來,低著頭坐在王十三郎的旁邊,將腦袋埋在雙肩之間,顯得格外疲憊,身上的汗泛著一陣陣難聞的味道。
王十三郎沒有向他道謝,只是像一只老虎般,死死地盯著影子,似乎如果影子不給自己一個答案,他此時縱使虛弱不堪,縱使剛被劍廬的師兄弟們用陰毒的手法制住,也要以劍廬的名義向影子出手。
范閑埋著頭,抬起右手的食指輕輕嗅了一下,指尖上帶著王十三郎體內被逼出的汗液,略有些油脂之感。他馬上分辯出了這種藥物的成分,心里咯噔一聲,眼眸里殺意大作,說道“好厲害的毒,十三,你這位大師兄還真愛護你。”
此言一出,王十三郎沉默了下來,無言以對,畢竟今天夜里是南慶的兩大高手把他從自家的師兄弟手中救了出來。
范閑忽然擺了擺手,極為疲憊說道“這毒太厲害,我手頭沒有趁手的藥物,光用真氣逼毒,無法逼清,你至少還要調養數日才能恢復,有什么要問的,明天醒來再問。”
王十三郎劇咳了兩聲,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卻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重,倒向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