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沒有注意到這位當紅大學士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靜靜的,眼神復雜而平靜地看著囚室里的那位老人。
那位老人一生為慶國殫精竭慮,耗了太多心血,加上早年前也曾在沙場上拼命撕殺,不知負了多少重傷,這些年半身癱瘓,氣血不通,這種種事由加在一處,讓這位慶帝第一謀臣老的格外的快,如今這滿臉皺紋銀發的模樣,顯得格外蒼老,體內的生命真元早已快要枯竭。
今日在御書房內,皇帝陛下含忿出手,雖然身受重擊之余,猶自控制著力度,可是那一記青瓷杯也已經斷絕了陳萍萍的生息。不用太醫說什么,言冰云也能判斷出,老院長的壽數已盡,若不是有宮里的珍貴藥材提著命,只怕根本等不到明天開法場,老院長便會告別這個人世間。
一念及此,他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極不易為人所察覺的黯然。
便在此時,一直昏迷的陳萍萍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太醫趕緊上前為其診脈。過了許久陳萍萍十分困難地睜開了雙眼,環顧四周,似乎首先是要確認自己身在何處,然而干枯的雙唇微翹,不知為何,竟是笑了起來。
陳萍萍的眼神很渾濁,已經沒有什么光彩,他看了言冰云一眼,十分冷漠。
言冰云也看了他一眼,同樣十分冷漠。
山中不知歲月,地下亦不知歲月,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那些明油火把還在不惜生命地燃燒著。監察院天牢里一夜未睡的人們,在度過了最緊張的黑夜之后,都感到了一股難以抑止的疲憊之意。
賀宗緯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往窗外望去,卻看見一方石壁,這才想到自己此時深在地下不知多少尺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便在此時,囚室后方的石階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這些腳步聲,宣旨的小太監來到了囚室外圍。
賀宗緯面色一肅,太醫表情一松,守候在此的太監表情一緊,言冰云卻依然是面無表情,負責看管欽犯陳萍萍的這些人們知道。
時辰,終于到了。
東方一抹紅日已然躍出云端,和暖地照耀在慶國京都所有的建筑之上。行出天牢的這一干人等站在晨光之中,各自下意識里瞇起了眼睛,一夜的緊張,最后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無論是賀宗緯還是言冰云,以至那些負責看防的禁軍,都感到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賀宗緯輕輕地揮了揮手,在數百名全身盔甲的禁軍拱衛之中,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了天牢的門口,仍是躺在擔架之上的陳萍萍復又抬了上去。
言冰云瞇眼看著那邊的煌煌皇城,知道朝會已經開了,那些各部的大臣們,想必正在太極殿里義憤填膺地痛斥著陳萍萍的大逆不道,那些文臣們準備了很多年的罪名,也終于有機會套在了那條老黑狗的脖子上。
欽犯陳萍萍被抬出了天牢,邁向了死亡的道路,四周的軍士肅然而緊張地分配著看防的任務。言冰云和他最親信的監察院部屬落在了最后面,然后聽到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