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橇在冰雪上微微一顛,范閑從那種空明的狀態中醒了過來,雙眼微瞇,透著墨鏡平靜地觀察著前方的風雪大地,忽然間有所領悟。當年大魏朝雄霸天下,那位已無所求的皇帝陛下為求長生之道,而遣使進獻神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苦荷的提議。
肖恩執掌的緹騎,隱約掌握了神廟的大致方位,可是天底下的凡人,又有誰敢冒著生命的危險前去一探如果不是苦荷一力推動此事,以長生不老誘惑魏帝,只怕數十年前的神廟之行,根本不可能發生。
苦荷為什么對神廟有如此大的興趣,以致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前去僅僅因為他是天一道的苦修士,終生侍奉神廟的緣故不,苦荷是一個現世主義者,只看他在神廟外與被囚在廟中的母親葉輕眉在瞬間內達成合作的協議,就知道這位苦荷大師對于神廟并沒有太多的恭敬之意。
范閑墨鏡下的眼睛瞇的更加厲害了,不知道苦荷大師手中的那個小冊子是什么時候拿到手的,莫非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北方的天地元氣有問題,所以想去神廟看一看,這一切波動的源泉和真相
風雪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低,原先還偶爾能夠看到的白羊和雪狐此時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躲避嚴寒了,整座荒涼的雪原上,就只有這一行雪犬拉著的隊伍在風雪中艱難地前行。
范閑所處的雪橇上傳來他兩聲壓抑的咳嗽聲,這等低溫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抵御的,而他傷勢未愈,確實熬的有些辛苦。
前方雪橇上的王十三郎像是沒有聽見范閑的咳嗽聲,而是雙眼警惕地看著前方,忽而他的身體化作了一道劍光,穿著臃腫的皮襖,破空而去,直接殺到了雪犬隊伍的最前方,朝著一處微微隆起的冰雪下狠狠刺了進去。
雪犬一陣嘈亂,半晌后才平靜了下來,有幾只膽大的好奇的雪犬圍了過去,站在王十三郎的身旁低頭嗅著,然后發出了幾聲尖銳的叫聲,叫聲歡快至極。
王十三郎左手執劍,收回了劍鞘,看著被雪犬們從雪地里刨出來的那只渾體潔白的大熊發了發呆,這本來就是范閑交付給他的任務,一路打些獵物,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雪犬很聽號令,將那只白熊從雪里撕咬拖出來后,并沒有后續的動作,而只是舔噬著帶著血水的犬吻,歡快至極,因為它們知道,主人們肯定會將大部分的血肉留給自己吃。
“晚上可以烤熊掌了。”范閑并沒有下雪橇,看著海棠和王十三郎二人將白熊捆上空著的雪橇,忍不住開心地笑了笑。
這只是一個插曲,雪橇隊伍再次開動,在范閑的唿哨聲指令下,沿著冰冷的雪川,向著西北方向快速前行。
海棠坐在雪橇上,看著前面的范閑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她不知道范閑如今的身體,還能不能一直支撐下去。然而她眼中的憂慮,轉瞬之后便變成了疑惑不解與深深的佩服,海棠一生難得服人,然而今時今日,看著范閑好整以暇,成竹在胸,平靜指路,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作派,終于是有些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