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沉默了片刻后說道“路上的時間大約是兩個月,而要找到神廟還需要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冬末出發,夏初時到,這樣比較安全而且我可不想半年都陷在黑暗之中。”
“嗯,聽說神廟那里天地倒轉,半年黑夜,半年白晝。”王十三郎點了點頭。
“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你們都不如我,所以你們都聽我的就好。”范閑很平靜地說道,話語里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信心,是的,他早在和大寶一同觀星的時刻就再次確認了這里是地球,既然是地球,那么北極處自然有極晝極夜。
這個世界的北方過于嚴寒,沒有幾個人能夠踏足雪原深處,更沒有幾個人能夠活著回來,所以在傳說中,神廟所在的地方,便有了一些玄妙而未知的神秘氣氛,只是這種神秘在范閑的眼前,卻根本沒有什么作用。
范閑從身旁的布包里取出三副很奇怪的東西,遞了兩副給海棠王十三郎,說道“從此刻起,我們眼中大概就只有雪了,太過單調的顏色,會讓眼睛出問題,不管你們習不習慣,都必須把這東西戴著。”
話一說完,范閑便把那個物事戴到了自己的鼻梁上,原來是一副玻璃做的眼鏡,只是鏡片上被用某種涂料漆成了黑色,依然能夠透光。
海棠微微瞇眼,看著范閑半晌不語,越發覺得他有些看不透,更不知道手里拿著的這個東西有什么用處,對眼睛會好她沒有多問什么,而是學著范閑的模樣,把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出現的墨鏡戴到了翹翹的鼻梁上。
水晶眼鏡,他們是見過的,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黑色的。王十三郎看了海棠一眼,有些猶豫地也戴到了眼睛上,三個人頓時變成了三位算命的年輕瞎子,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滑稽,三人對視片刻,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趕路吧,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扎營了。”范閑從懷中取出小意保護好的懷表看了看,又瞇眼看了看風雪中的天色,開口說道。一路向北,再憑天色看時間只怕不準,他也不知道這個懷表能夠在嚴寒之中支撐多少天。
一聲嗚嗚的聲音響起,休息了片刻的六十余只雪犬精神一振,吠叫著,歡愉地向著雪原的深處趕去,渾身上下銀白色的毛皮,流動著一股美妙的動感。
范閑半倚在雪橇的皮箱之上,微微瞇眼,感覺著眼睫毛上的冰雪冰冷著自己薄薄的肌膚,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鼻子,將自己領口和袖口的活扣系帶拉的更緊了一些,不想讓任意一絲雪粒漏進自己的身體。
從慶歷五年知曉了神廟的方位和路線圖,范閑將這個秘密藏在自己的心里已經六年多了,他知道冥冥中注定自己終將去神廟一行,只是沒有想到,最后是因為要去找五竹叔,是因為自己和皇帝陛下之間的決裂。
探險的旅程啊一旦有了這種直接的目的,似乎就喪失了許多美好的感覺。雪橇在平整的雪原上快帶滑行著,四面八方傳來雪犬們的急促呼吸聲和簌簌的風雪聲,在這樣的聲音陪伴下,范閑似乎快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