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雪下殘存的高樓被風雪侵蝕,垮掉,冰雪后的雜草占據了它們的身軀,憑借著時間風水和自然的魔力,將它們變成了一塊一塊的巖石與銹礫,再也看不到任何最初的模樣。
他看著穿著獸皮的人們重新住進了洞穴,重新搭起了草廬,重新拾起了骨箭,卻忘卻了文字,忘卻了語言。
樓起了,樓垮了,樓又起了,范閑以往總以為文明是最有生命力的存在,再遭受如何大的打擊,總能憑借著點點星火,重新燎原,然而看著光鏡上快速閃過的那一幕幕場景,他才知道,原來文明本身就是天地間最脆弱的東西,當失去了文明所倚存的物質世界時,精神方面的東西,總是那樣容易被遺忘。
畫面閃過只是剎那,然而這個世界卻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十萬年,上一次的輝煌終究沒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徹底的消失了。
范閑目睹這一切的發生,雙眼惘然微紅,盤坐于地,雙拳緊握,于剎那間睹千年,身旁青石未爛,世間已過萬年。
他真正地看到了滄海桑田,星轉斗移,大地變化。
他看到了曾經的海灣變成了沃土,卻不知那些無數動物死尸殘留下來的養分,是不是對于天地間的此椿變化有何幫助。他看到了火山活動平靜之后,那片死寂的草原微微崛起,脫離了洪水的威脅,從東北方行來了一個部族的原始人,開始辛苦的驅逐野獸,刀耕火種。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蒙著黑布的瞎子踏破了北方的冰雪,來到了遠古人類的部族,他被后人稱為使者。
使者自北方來,授結網之技,部族子民向北俯地,贊美神眷。
又有使者自北方來,授結繩記事之法,部族子民再頌神之恩德。
再有使者自北方來,授文字之事,部族子民大修祭壇,于山壁間描繪巖畫,口頌神廟恩澤。
范閑將頭顱深深地埋進了膝蓋之中,急促的呼吸讓他的后背上下起伏,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終于明白了大部分的事情,自從他確認這里是地球之后,他就一直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為什么這個世界上所用的文字,恰好是自己前世就會的文字,為什么這個世界上的文字似乎沒有什么太過繁復的演化過程,倒像是一開始便是這個模樣。
“我有一個問題,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沒了,而你或者說神廟卻還能夠保存下來。”范閑的聲音很沙啞,他此時基本確認,那一次大劫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自己死后,但也不會是死后太久,因為這間神廟的建筑工藝自己有些陌生,但畢竟在科技及文明上,還沒有發展出什么自己不太明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