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竹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依然不明白,如果是游戲的話,那個婦人為什么要哭,如果不是游戲的話,先前為什么他們不阻止這些孩子自己知道自己不會真的受傷,難道這些人類也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難道先前那些孩子打自己的時候,他們就不擔心我的安全
在雨中,沉默的五竹隱隱間學到了一些東西,稍微明白了人類的情感與選擇和道理無關,原來是以親疏和喜惡來劃分的。
在如今這個世界上,五竹認為和自己關系最密切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叫范閑的年輕人,他最厭惡那座皇宮,所以他不再理會這些像瘋了一樣的人們,很認真地重新抹平了臉上黑布的皺紋,將手放在腰畔的鐵釬之上,向著遠方的皇宮踏進。
有人試圖要打死了這個白癡,瞎子,瘋子,然后便昏倒在了地上,木棍也斷成了兩截。大雨之中,一身布衣,一頂笠帽的五竹,很輕松地走出了京都百姓們憤怒的包圍圈,只在身后留下了一地痛呼的人們。
五竹沒有殺人,不是他不敢殺,而是數十萬年來所養成的習慣,讓他想不到殺,想殺的時候,再殺吧。
當京都府的衙役趕到了天河道旁的岔口處時,那個打倒了一地百姓的瘋子早已不知所蹤,看著在雨水中痛呼的一地人,衙役班頭稍一查看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氣,暗想這是哪位高手,下手如此干凈利落。強者怎么會屑于和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過不去衙役班頭感到身體有些發寒,不是因為這些百姓的傷勢,而是因為那個已經不知所蹤的瞎子,如果真如這些百姓所說,那人是個傻子,那么毫無疑問,這個傻子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瘋子。
讓這樣一個武瘋子在京都里亂竄,衙役班頭想著就可怕,他第一時間讓下屬通知京都府衙門,然后緊張地問著旁邊的一個人“那個瘋子跑哪兒去了”
“好像是往廣場方向去了。”那人顫著聲音回答著,咬牙切齒說道“那個人盯了皇宮兩天了,只怕有問題。”
衙役班頭不需要再問,也明白這個人是想把那個瘋子害死,什么事情牽涉到皇宮,便再也沒有活路。不過聽說那個武瘋子直直地朝著皇宮方向去,衙役班頭反而心頭感到輕松了一些,畢竟皇宮里高手云集,禁軍森嚴,再厲害的武瘋子也只有被打倒在地的份兒,哪怕是傳說中的小范大人殺回來了,難道還能闖進皇宮不成
雨一直下,五竹并不知道身后遠方街口的百姓想讓他死的心情有多么迫切,他也不知道那位衙役班頭已經宣判了他的死刑。他只是戴著笠帽,握著鐵釬,一步一步,異常穩定而又干脆地向著皇宮廣場行走。
在北齊瑯琊郡,范閑給他買的新布鞋踏在水中,早已濕透。隨著每一步地踏行,五竹的腦海中就像是響起了一聲鼓,擊打著他的心臟,擊打著他的靈魂,葉輕眉,陳萍萍,范閑,這些看似遙遠卻又極近的名字,不停地響著。
每一步,他都隱約記起了一些,雖不分明,卻格外親近,比如這座冰冷雨中的皇城,比如這座充滿了熟悉味道,滿是自己做的玻璃的京都,竟是這樣的熟悉。
而同樣,隨著向著皇城廣場的第一步接近,五竹心中對這座皇宮的厭惡之情便更深一分,這座巍然屹立于暴雨中的皇城,是那樣的不可撼動,那樣的森嚴和惡心。
京都是故地,皇宮亦是故地,五竹這樣想到。
在雨中獨行舊地,偏遇著攔路雨灑滿地,路靜人寂寞,這惘然的雨途人懶去作躲避。
攔著五竹去路的是人不是雨,是雨中一隊全身盔甲,肅殺之意十足的禁軍士兵,雨水擊打在這些慶國軍方精銳的灰甲上,啪啪作響,擊打在他們肅然的面容上,卻激不起絲毫情緒的變化。
五竹臉上的情緒更是沒有絲毫變化,他的身體依然微微前傾,讓頭頂的笠帽遮著天下降下的暴雨,腳下更是沒有停滯,也沒有加快,只是穩定地按照他所習慣的速度,向著廣場的正中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