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步都的都是那樣的困難,那樣的緩慢,伴隨著一些極為干澀的聲音卻依然一步步向著皇帝行去,沒有猶豫。
皇帝收回了拳頭,淡漠沒有一絲情緒的雙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似乎想要分辯自己的第幾根肋骨被那根硬硬的鐵釬砸碎。他不記得自己出了幾拳,也不記得自己吐了多少口血。他只記得自己一步沒有退,卻也沒有進,只是像個木偶一樣站在石階上,站在自己的宮殿前,機械而重復的出拳。
老五倒下了多少次爬起來了多少次朕一這生又倒下過多少次又爬起來了多少次為什么老五明明要倒下,卻偏偏又要掙扎著起來,難道他不知道他這種怪物也是有真正死亡的一天如果老五不是死物是活物,知道生死,畏懼生死,那他為什么沒有表現出來
為什么老五的動作明明變慢了那么多,他手里那根硬硬的鐵釬卻總是可以砸到朕的身上難道是因為朕也已經老了,快要油盡燈枯了
不是,不能,不應該。不甘,不忿,他冷漠的雙眸里幽幽火星燃了起來,最后卻化成了無盡的疲憊與厭倦。
這是注定要載入史冊的驚天一戰,還是注定要消失在歷史長河的小戲但不論哪一種,慶帝都有些厭煩了,就像是父皇當年登基之后若干年,自己要被迫心痛不已地準備太平別院的事,幾年之后,又要有京都流血夜。大東山誘殺了那兩個老東西,安之在京都里誘殺了那些敢背叛朕的無恥之徒,年前又想將那箱子誘出來,如今老五也來了。
無窮無盡的權謀陰謀,就像是眼前老五倒下又爬起那樣,不停地重復又重復,就像很多年前的故事,如此執著的一遍一遍重演,這種重復實在是令人反感,令人厭倦。
可是慶帝不能倦,他不甘心倦朕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朕還沒有擊倒面前這個最強大的敵人,朕不能放手。
緩緩地抹去唇邊不停涌出的鮮血,皇帝陛下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一年前受了重傷,一直沒有養好,時時有些懼寒懼光懼風,所以愿意躺在軟軟的榻上,蓋著婉兒從江南帶過來的絲被
他很喜歡那種溫暖的感覺,不喜歡現在這種寒冷的感覺,因為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無力,有些疲憊,似乎隨著血水的流逝,他體內的溫度與自信也在流逝。
望著再次爬起的五竹,殘破不堪的五竹,皇帝陛下燃著幽火的雙眸忽然亮了起來,蒼老的面容隨著那突然而至的蒼白,顯得異常清瘦與憔悴。
雨已經停了,天上的烏云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白云,越來越白,越來越美,越來越亮,皇宮廣場的空氣里充溢著雨洗青天的美好氣息,越過宮墻的極東邊天穹線處,正隱隱有些什么美麗的不吐不快發生。
皇帝睜著空蒙的雙眸,衣衫一振,終于從太極殿的石階上飛掠了起來,在這無雨的天空,帶起一道平行于南面的雨水,在空中留下無數道殘影。
青天映著這一道雨龍,皇宮里似乎不知何處鳴起嗡嗡龍吟,手持鐵釬的五竹,頓時被這一道龍,無數聲龍吟包圍住,那道灰蒙一片,肅穆莊美的破空雨水,瞬息間向著五竹發出了最強大的攻勢。
除了場間的這兩位絕世強者,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楚那片雨簾里發生了什么,只是龍吟已滅,一陣恐怖的絕對靜默之后,無數聲連綿而發,像一串天雷連串響起,又像高天上的風瞬息間吹破了無數情人祭放的黃紙燈,啪啪啪啪
五竹終于倒下了,倒在了慶帝如暴風雨一般的王道殺拳與指之下,在這一瞬間,他的身體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沉重的打擊,終于頹然箕坐于慶帝腳前,蒼白的右手向著天空攤開,空無一物。
那顆一直沉默而高貴的頭顱在這一刻也無力地垂了下來,倒在了慶帝的身前,有些不甘而又無奈地松開了握著鐵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