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紗幔的最后,是一張矮矮擱著的床榻,有一個穿著淺粉色長裙的女子正躺在那里,單臂支頜,腰段間自然流露出一股風流,眉眼如畫,神色卻是怯生生地引人憐愛。
這是范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丈母娘長公主,就像許多第一次看見長公主李云睿的人一樣,他瞠目結舌,不知眼前所見女子是真是假,是畫上的人兒還是水中的仙子。
長公主今年三十歲,神態卻像極了一位剛剛十六歲的青澀少女,那眉眼,那自然散落在榻手之上的順直黑發,足以讓世上的所有男子都心神向往。范閑面上驚愕,而他奇妙遭逢,澹州十六年練就的心性,卻讓他的腦中一片平靜,但依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丈母娘,雖然和婉兒有些相像,卻比婉兒還要美麗許多。
范閑雖然還能保持著冷靜,卻也不愿意在心中將對方喊成丈母娘,似乎覺著這樣喊,確實與對方的天生姿色極不相配。長公主看了范閑一眼,這一眼里不知包含了多少內容,怯生生地惹人憐愛,淡唇微啟說道:“你自己拾個椅子坐吧,我有些頭痛。”
范閑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長公主說了一句廢話,這偌大的廣信宮里,竟然是一個椅子都沒有。正納悶的時候,又聽著長公主柔聲說道:“范卿家,聽說你精通醫術,婉兒這些天身體大好,全虧了你。”
范閑趕緊躬身道:“長公主謬贊,全賴御醫們精心護理,臣只是出些偏方。”
“噢?”長公主伸出細細的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隨著指尖的揉頭,她的額角處漸漸泛紅,“可有治偏頭痛的偏方,我這些日子頭痛的厲害。”
長公主有頭痛的頑疾,這點范閑聽婉兒說過,上次在避暑莊外也偶爾聽太子提到過。但范閑此時更注意的乃是長公主對自己的稱呼以及自稱,幾句話中,長公主稱你稱我,顯得格外親熱。范閑微微一笑道:“頭痛有許多種,老師當年教到這里的時候,也頗為頭痛。”
這話淡,但兩個頭痛也挺有趣,長公主淺淺一笑,柔媚頓生。范閑知道自己與費介的關系,在京都里早就不是秘密,更不可能瞞過長公主,所以干脆挑明。
“真沒有什么好法子嗎?”長公主今日不問其余,竟是單單在頭痛癥上打轉,滿臉愁容,柔弱不堪,“這幾日真是痛死我了。”
范閑微微低下眼簾,靜心寧神:“臣倒是學過一套按摩的法子,雖然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但總有些舒緩之效。”
長公主眼睛一亮,柔聲道:“那趕緊來試試。”
范閑苦笑道:“這……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長公主掩唇噗哧一笑:“想不到名滿京華的范大才子,居然還是個持禮的小酸生,且不說病急從權,只說再過幾日你就也是我兒子了,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