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些怪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好處做事的。”陳萍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流露出一種很少見的尊敬神情,這種神情,言若海甚至在院長提到陛下時都沒有見到過。
“請大人示下,此次查科場弊案,最上可到哪級?”
陳萍萍微微抬頭,寒聲說道:“陛下覺得郭家把持禮部夠久了。”
“明白。”
“一處目前沒人,沐鐵不夠聰明,所以此事由你領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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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已經進入了第三輪,范閑拿起溫熱的濕毛巾擦了擦眼角,發現最近幾天確實有些疲乏,眼屎都多了起來,不由苦笑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再細細去看那些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學生,心想連自己這做考官的都如此辛苦,這些學生只怕更是可憐。
今日是春闈會試的最后一天,范閑已經在禮部二衙的考院內呆了好幾天,雖然家中時常送些醒神的東西和吃食過來,但身體和精神也已經疲乏到了極點。他打了個呵欠,走到那個楊萬里的身邊,細細去看,這些天里,他發現這個叫楊萬里的學生倒是老實的狠,夾在衣服里的那些東西還真是一動未動,不免有些高興。
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位楊萬里竟然胸中頗有才學,幾道疏論做的雖然不是滴水不露,見解也不是走的堂而皇之的路線,但勝在切實,不飾虛華,倒合了范閑的性子。監察院那位無名官員的回報也來了,這位楊萬里家境貧寒,自幼在泉州族學讀書,鄉試的成績也是極好,而范閑與他又有揭弊之交,所以不免多留神了一些。
此時最后一場試題楊萬里已經做完了,正滿臉倦容地在看有沒有什么紕漏,余光瞥見小范大人又一次來到自己身邊,不免有些緊張。
雖然是考院之中,范閑自然不可能與考生做交談,但楊萬里折騰了幾天之后神思已然有些恍惚,竟是大著膽子捏了捏自己的衣襟,然后可憐兮兮地看了范閑一眼,似乎是在問這位年輕的考官,當初在考院之外,是如何發現自己的夾帶。
范閑忍俊不禁,心想憑你的才學,用得著使這些手段嗎?也不方便與他說話,只是將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楊萬里的被褥。
楊萬里一頭霧水,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身后那團像黑老棗般的被褥,再看看自己身上雖然數日不洗卻依然透出清貴氣的綢緞長衫,心頭一動,知道自己的馬腳是如何露出來的了。試想哪有一位能穿得起水洗綢長衫的考生,會扛那樣一卷黑不拉嘰的被褥進場。
他不由憨憨地笑了一聲。
范閑微微一笑,心頭做了決斷,便將雙手負在身后往回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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