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坐在書房里,看著王啟年抄來的皇榜,微微皺眉。這兩日京里太不平靜,總裁官郭攸之,一位座師,一位提調都已經被監察院請去喝茶了,而自己身為春闈居中郎,主理糊名這個關鍵步驟卻一點事也沒有,不免會讓有心人開始猜測。
不過他也有些欣喜,自己看好的那幾個學生,除了性情最討自己喜歡的史闡立之外,大部分都順利地進入了榜單,至于殿試后的結果如何,那純要看個人造化,自己確實無法幫上太多忙。
出了書房,迎面看見一個青色身影走了過來,范閑哎喲一聲,就準備躲回房里,心里直是喊苦,誰想到父親大人今天居然會到自己的院子里來。
司南伯范建如今已經是名正言順的戶部尚書,但那張嚴整的面容卻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冷冷地推開兒子未來得及關上的房門,抬步走了進去,厲聲喝道:“你昨天又出去了?”
范閑苦笑著行了一禮,應道:“父親,昨夜京都有雨,所以想出去逛逛。”
“你以為你去同福客棧能瞞過幾個人!”
范建坐了下來,在側房的林婉兒聽著聲音趕了過來,趕緊喊丫環給老爺端茶。范建溫和看著兒媳笑了笑,揮手示意她回房歇息,一轉臉就寒若冰霜說道:“科場之事,其中關聯何其繁復,你妄自做出那件事倒也罷了。我讓你留在府里,便是要躲過這場風雨,你昨天又去同福客棧見那幾個學生,今日皇榜一出,眾人都能看的清楚,那幾個學生都在榜上,這讓世人如何看你?”
范閑笑著應道:“孩兒雖然年紀小,但假假也是個門師身份,去看看考生倒屬尋常,至于這榜嘛……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在乎。”
“可是最近監察院正在查弊案,而這件事情的由頭,就是你遞過去的紙條。”范建冷冷道:“安之,如果你真是一心為國朝謀劃,那就不應該安插自己的人手入三甲,如果你只是想借春闈培植自己的勢力,那就不應該反水將郭攸之拉了下來。”
司南伯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兒子,半晌之后嘆了口氣:“不論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京都官場更是這樣,官中有清官有貪官,臣中有讒臣有諍臣,這是涇渭分明的兩條路,如果你想做諍臣,就不要走讒道。”
聽見父親稱自己的字,范閑知道老人家心里確實有些氣,溫和應道:“孩兒不想做諍臣,也不想做讒臣,想做……權臣。”
此話一出,書房里的空氣頓時寒冷的似乎要凝結一般,半晌之后,范建才輕聲幽幽說道:“權臣?怎樣的臣子才能稱得上是權臣?”他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絲有些詭異的笑容:“宰相有權,為父有權,陳萍萍有權,但難道你以為做這樣的臣子就能稱得上是權臣嗎?”
范閑平靜應道:“不能,因為權都在陛下手中。”
“那你要做怎樣的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