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有些好笑,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何打不得?”
范閑誠懇解釋道:“下官是舉人出身,依慶律不用下跪,問話時不得隨意刑訊,故而言道打不得,不然若明日御史大人來興趣,參韓尚書一個不遵慶律,那豈不成了晚生的不是?”
審案三人中的都察院御史大夫郭錚其實是郭攸之的遠親,上參奏范閑的,他就是領頭之人,此時聽著對方言語中帶刺,不由寒寒笑了起來,輕聲說道:“范大人不止才學了得,連慶律也熟的很,但你可知道,慶律首疏中,有十五大罪,是可以不用理會你先前講的規矩的。”
這位御史大夫自然也不會真地敢對范閑用刑,但是用言語恐嚇一下,出出這些天里京官們的郁悶氣,倒是很愿意做。
范閑搖搖頭,仍是滿臉無辜道:“依然打不得。”
大理寺少卿是三司中與科場弊案牽連最少之人,不免好奇道:“事涉大罪,小范大人又不肯開口自辯,這堂上為何還是打不得?”
范閑卻依然玩了招千言萬語,不如抬出監察院的把戲,誠懇應道:“事涉院務機密,下官未得監察院相關職司允許,實在是不敢詳談。”
這案子審的,實在是一個憋屈,三位大人互視一眼,看出彼此的忌憚與惱怒,這打又打不得,如何才能讓范閑開口認帳?他們身后各自的主子立意要讓范閑吃些苦頭,斷沒有就此將他放回府中的道理。
正此時,忽然一位師爺滿臉緊張地從側簾處跑了進來,附到刑部尚書韓志維耳旁說了幾句什么。韓志維的臉色馬上變了,雙眼里寒光一射,卻又有些隱約可見的畏懼。
范閑微瞇著眼看著上面,體內的霸道真氣早已運轉了起來,卻只聽見韓志維回話里斷開的幾個詞兒而已,隱隱有東宮二字,狠手之說——不知道是誰遞了消息過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讓這位刑部尚書如此驚悸難安。
同一時間內,又有兩張紙條傳到了御史大夫郭錚與大理寺少卿的手里,郭錚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紙條,大理寺少卿卻是面露震驚之色,想了一想之后,竟是起身對身旁兩位大人拱手一禮道:“人有三急,兩位大人先審著,我去去就來。”
范閑心頭一震,是什么樣的紙條,竟然會讓這位大理寺少卿玩起了尿遁?來刑部之前,范閑早就查清楚了,那位刑部尚書看似公正廉明,實際上卻是東宮的人,大理寺少卿與樞密院秦家的關系極好,而那位御史大夫郭錚,卻是年青時與長公主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如果不是范閑手中有監察院這種恐怖的力量,一定不知道隱藏了許多年的這層關系。
正思忖間,忽聽著堂上一陣厲喝:“來人啊!太學奉正范閑咆哮公堂,事涉弊案,身犯十五大罪,給我打!”韓志維尚書臉部肌肉一陣扭曲,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
此時大理寺少卿早就溜走了,看來他知道接下來刑部的大堂上一定會出現很兇險的局面,而他的主子,根本不想太過得罪范家與宰相。范閑雙目一寒,盯著韓志維的雙眼冷冷道:“難道尚書大人想屈打成招?”
御史大夫郭錚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噬厲之色,喝道:“給我打!”
兩根燒火棍朝著范閑最脆弱的脛骨處狠狠敲了過來,刑部的十三衙門做慣了這等事情,棍下無風,依然凌厲。
范閑臉色帶霜,不動不避,只聽得喀喇兩聲,腿上褲子不禁力,頹然碎成數片——不是他的脛骨斷了,而是兩根棍子齊齊從中折斷,露出森森然的木茬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