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萍微笑說道:“回去好好養老吧,安份一些,如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兒,懶得再跑那么遠捉你回來。”
肖恩的聲音像刀子一般尖利,蒼老的音色就像刀子上的銹跡,刮弄著所有人的耳朵:“我的兒子在婚禮上死在你的手下,我想你再不會有任何機會捉回我。”
陳萍萍招招手,范閑滿臉微笑走了過去,離肖恩越近,越感覺到對方那股子天生的陰寒,但他依然面色不變。
“我們已經老了,你還能做什么呢?萬一將來要捉你……”陳萍萍微笑著說道:“肖恩,他叫范閑,是我的接班人,此去北方,一路由他相陪,想來你不會寂寞。”
肖恩微微側身,重枷與手腳上的鐵索又發出碰撞的聲音,老人透過眼前的發絲,注視著這個年輕的,清秀的監察院官員,半晌沒有說話。范閑此時才看清了肖恩的雙眼里那揮之不去的怨毒之色。
推著輪椅的費介緩緩說道:“肖恩大人,那次婚禮上的毒是我下的。很湊巧,范閑是我的學生。”
陳萍萍和費介同時微微一笑,范閑恰到好處地微笑開口:“肖恩前輩,所以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是我來陪您了。”
肖恩呵呵笑了兩聲,笑聲中卻沒有一絲快意,只是陰寒血殺。他這一世最大的慘敗,便是拜陳萍萍與費介所賜,卻沒有想到此行押送自己回北方的年輕人,竟然與他們有這么深切的關系。他微微側頭看著范閑,一字一句說道:“你還太嫩,路上你要多留些神。”
范閑很有禮貌地躬身行禮:“一路上,都會向前輩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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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細草如碧玉之絲,車隊側面的天空中掛著低低春樹枝,沉默的車隊離開了監察院大獄,沿著天河大道往北城行去,一路上早有巡城司衙門設了關防,長街之上空無一人,只有各處兵吏把守,遠處隱隱可見一些六處的弩手,占據了一些樓檐。
皇城側門已閉,大內統領宮典冷漠地看著遠處長街上那列車隊,忽然開口說道:“我很欣賞范閑。”
身旁的將領皺眉道:“大人?”
宮典唇角微微一翹說道:“你們沒有與肖恩打過交道,所以不知道此行如何兇險。范閑如今聲名遍天下,國戚權貴,完全沒有必要往北齊走這一遭,但這小子居然有膽氣應了這差事……我確實很欣賞他。”
……
……
范閑坐在頭一輛馬車里閉目養神,真正使團要昨日就已出了京都,自己這一行人加上自己這個正使,卻因為用肖恩換言冰云的秘密協議,拖到了最后。他昨夜阻止了家人來給自己送行的荒謬念頭,全副心神都放在此行的任務上。
范閑隨著馬車的起伏似要睡著了,心里卻在盤算著許多事情,除了肖恩之外,關于司理理的紅袖招計劃,也十分的棘手。他此時才想到,那個曾經廝磨一夜的柔媚女子正在后面的馬車上,不由微微一怔。
正此時,車廂一顛,他知道馬車已經碾過了京都北城門的那道石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