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劊子手又是一刀,又是一個頭顱落地,又是一道血光上天,又是一陣驚呼,又是一條性命從此不在。執刑的劊子手一共有三個,不過片刻功夫,十六名犯官便被齊齊斬首,只留下滿地污血與尸首。
隨著斬首的進行,圍觀的人群漸漸膽大起來,喝彩的聲音也是一聲高過一聲,最后那位禮部奉正的頭顱終于慘然離開自己身軀的時候,那叫好的聲音更是震天一響!將這漫天雨絲都嚇得飄離起來。
幾位京都府的衙役在人群里忙著找先前落下的犯官頭顱,卻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一會兒之后,一條黑狗從人群里跑了出來,嘴里叼著一個頭顱,鋒利的牙齒咬著那頭顱上的耳朵,一雙狗眼四處瞥著,狗眼里的光芒卻無來由讓人感覺一片陰寒。
“汪!”,黑狗屁股上挨了京都府衙役一刀鞘,吃痛松開嘴里叼著的頭顱,哀鳴數聲,躥進了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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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數日,連番動作再出,刑部尚書因貪贓枉法事發,被監察院在他的三姨太別院中搜出金銀若干,犯禁物若干,上報朝廷,轉大理寺議處,奪職降為夷州州判,竟是直接由從一品降成了從七品。
夷州遠在南方,多瘴氣熱毒,只怕這位刑部尚書韓志維再也沒有回到京都的那一日。
而都察院御史郭錚表面上似乎沒有受什么影響,但依然被朝廷尋了個由頭,直接趕去了江南。江南雖然是水美人美之地,但監察院四處在江南早已布滿人手,只看什么時候動念頭,把他如何。
朝中的文官系統一方面是因為宰相的關系,一方面也是覺著監察院手握實據,而且下手不是太狠,所以并沒有抱成一團,因為此事而對監察院大加攻訐。
但所有的官員都知道,這是報復,這是監察院因為那位遠在北域的提司范閑,對于刑部大堂一事**裸的報復。
……
……
報復與反報復,控制與反控制,直到最后達成一種默契的平衡,是慶國官場這幾十年來不變的主題。所以沒有人想到,當監察院與宰相的報復很寬容地停留在一定限度下時,來自于信陽及皇后處的反撲,依然如此快速的到來。
前面提到過的那位年輕書生,正是此次因為家中老父去世,所以不能參加春闈的賀宗緯。他是大學士曾文祥的學生,一向與郭家走的親近。沒料到在家鄉時就聽見那條爆炸性的消息,尚書大人在獄中待死,家產被抄,自己的好友郭保坤更不知道流落去了何方,最讓賀宗緯有些憤怒的是,東宮的太子竟然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伸出援手!
與賀宗緯一道入京的那位婦人,說來身世更是離奇,竟是吳伯安的妻子。那位吳伯安正是長公主安插在相府里的一位謀士,去年勸唆著林家二公子與北齊方面聯手,想在牛欄街刺殺范閑,不料最后卻慘死在葡萄架上。
林若甫身為宰相,對于這個害死了自己唯一正常兒子的吳伯安自然是恨之入骨,雖然吳伯安早死,但吳家在山東一地仍有不少家產。當地的官員正是宰相大人的門生,所以奉著上意,對吳家好生折磨,短短半年時間里,也不知搜刮了多少銀兩,更將吳伯安的親生兒子無故索入獄中,大刑致死。
這位婦人雖不識文墨,卻也知道宰相勢大,斷不是吳家可以抗衡,但心傷兒子慘死,竟是將心一橫,單身一人往京都里闖準備告御狀。
在城外稍歇之時,這位可憐的吳氏很“湊巧”地恰好遇見了回京的賀宗緯。
賀宗緯是個聰明人,一聽之后,便知道此事大有可為之處,便好生安慰那吳氏婦人,說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替她謀個公道。
入京之后,賀宗緯憑借老師的關系,暫將吳氏安頓在了一位靠老御史的府第之內。在那些天里,經常有些神秘的人物出入府第,溫言細語的問吳氏,關于家鄉慘劇的一些細節。
賀宗緯有些漠然地看著這一切,只是當吳氏有些惶恐不安地向自己發問時,他才會堆起滿臉微笑,安慰她說,朝廷的正義官員正在著手,宰相大人馬上就會垮臺。
老御史府的花園有些破敗,站在假山之后賀宗緯臉上閃過一絲微微的得意,將懷中信陽方面的密信毀掉,想到宰相垮臺之后的京都官場,不由想到了相爺的親家范尚書,想到了那位有些冷漠的范家大小姐,心頭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