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范閑心頭一動,緩緩轉過身去,只見小河東南向的岸邊有一片白楊林,樹木瘦削卻挺直向著天刺去,看上去就像軍隊里的長槍一般森嚴。
一位穿著花布衣裳的村姑,正提著一個籃子,看著轎上的車隊通過,河畔的清風吹過,吹起她頭上包著的花布巾,露出那張普通的臉,那雙清亮的眼。
范閑微笑望著那個叫做海棠的女子,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表示感激,也算是一種示好。他知道去到北齊上京之后,難免會與她再打交道,而且陳萍萍也讓自己想辦法接近苦荷。
海棠和范閑在京都時的想像并不一樣,她沒有師妃暄美麗,但比師妃暄美麗,這前一個美麗自然指的是外表,后一個美麗卻是指的氣質。
范閑一向以為,世間沒有什么仙女兒,如果有,那肯定是女鬼裝的。
海棠雖然此次是來暗殺肖恩,而且也曾經想過殺死范閑,但范閑依然很欣賞她,一方面是欣賞這個女孩子強大而自然的實力,一方面是因為在草甸上海棠叉著腰,像潑婦一樣指著范閑鼻子說話時,那種村姑感覺,實在是讓范閑很鐘意。
馬車停在了范閑的身邊,他掀簾而入,沒有再看河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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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河穿林,使團的車隊在北齊正規軍隊的保護下,來到了官道之上。范閑嗅了嗅空氣的味道,看了看官道旁邊的初青樹木,心頭有些怪怪的感覺——這就出國了?咋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官道上的陣勢比較嚇人,沿左右兩側分列著兩個隊伍,一個隊伍全是女人,有嫩嫩的小丫環,麻利的中年仆婦,老成陰鶩的老嬤嬤。另一列隊伍全是男人,卻比女人還要陰沉,一身的錦衣,腰間佩著彎刀,身上透著股陰寒的味道。
使團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慶國監察院的人手。車隊一上官道,一看見那隊佩著彎刀的人員,一股濃烈的敵對情緒開始醞釀起來,每個人的手都下意識地摸到了腰畔直刀的刀柄上。
慶國監察院,北齊錦衣衛,正是如今這天下兩個大國最隱秘兇險的特務機構,這十幾年間,雙方不知明里暗里交過多少次手,間諜與反間諜的斗爭總是那般殘忍無情,雙方手上早已染滿了對方的血水。
今日驟然間在官道上相遇,雙方嗅著對方身上的味道都開始眼紅起來。
北齊的官員趕緊上來向范閑解釋了幾句,范閑也不以為意,揮揮手,讓手下這些人放松一些,畢竟今日是為一衣帶水的兩國情誼而來,又不是沙場上真刀真槍相見,倒是他身后七名虎衛,一直冷靜的厲害。
確實是一衣帶水的兩個鄰國,尤其是從霧渡河這邊過境,感覺更加明顯。
不待休息,范閑馬上讓下屬開始安排與對方的交接儀式。王啟年有些不解,低聲問道:“為什么不繼續由我們押著肖恩?說不定去上京的路上,我們可以問出些什么來。”他不知道肖恩心中有什么秘密,但身為范提司的心腹,自然知道范閑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