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位便是北齊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沈重大人,沈重手控北方無數錦衣衛,實是天下數得出來的厲害人物,料不到卻是如此平常的一個富翁模樣。若不是在監察院的檔案中,對于此人的記載實在是詳盡至極,范閑肯定無法認出對方的身份。
“不是客氣啊。”沈指揮使嘆息道,望著范閑那張清秀的面容,忍不住搖了搖頭,“范大人以詩文名揚天下,我這個大老粗本就極為佩服。沒想著上兩個月忽然得了消息,范閑范詩仙,居然成南朝監察院的提司大人……這……這本官就實在弄不明白了,陳老先生究竟在想什么?似范大人這等人物,怎么能像咱們這些地溝里的老鼠一般過活?”
范閑呵呵笑了起來,應道:“沈大人自謙了,千里為官只為財,不論做什么,一是求于朝廷有利,二嘛……不外乎就是為自家求個安身立命之所。”
這話說的有些白,沈重在心底里嘆息了一聲,對于這位初見面的南朝同行,不免看低了幾分,畢竟是年輕人,說話做事都有些毛糙,真不知道陳萍萍究竟是怎樣想的,也不知道南方那位恐怖的皇帝,為什么會同意監察院這項看似有些荒唐的人事安排。
其實沈重身為北齊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一向對于南方的同行們有種說不出來的艷羨之意,對于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跛子,更是敬中帶畏。他始終鬧不明白,南方的同行,怎么能夠獲得南慶皇帝完全的信任,而不像自己,顫顫巍巍地在朝廷中站著,都不知道哪一天,會被宮里的人像雙破鞋一樣扔掉。
略一走神,沈重便馬上醒了過來,他知道對方身為正使,冒險通過長寧侯要求與自己見面為的是什么,那椿交易之中蘊藏著的巨大利益,由不得沈重不動心,由不得宮中不動心。
“對于黃金白銀這種東西,沒有人會嫌多。”沈重忽然微笑說道:“只是老夫看不清楚,我們鎮撫司在這件事情里能夠得什么好處。”
范閑揮揮手,王啟年與那七位虎衛都退了下去。沈重也點了點頭,廳內其余的閑雜人等也都退開。范閑有些詫異地看了坐在沈重旁邊的那人一眼,那人一身衣著華貴,但眉眼間卻沒有范閑熟悉的皇家感覺,想來不是北齊皇宮派來旁聽的人物,那為什么他能夠有資格繼續坐在這里?
“這位是崔公子。”沈重介紹道。
崔公子站起身來,對范閑行了一禮,面上卻有些自矜之色。范閑皺眉問道:“慶國人?”
沈重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兩位原本就認識。好教范提司知曉,這位崔公子便是南慶崔氏大族的二公子,崔氏與范氏向來并稱,都是世家子弟。”
范閑皺了皺眉,說道:“沈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
沈重的眼里閃過一絲陰狠的神色,淡淡道:“范大人不是要談買賣嗎?好教大人知曉,其實……這買賣,本官已經做了許多年了,所以想知道,范大人有沒有更多的好處給我。”
范閑微微偏頭,看著那位崔公子,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東西來,忽然間他開口問道:“崔公子,今日這宴,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你家中長輩要你來的?”
“如此盛會,在下豈可錯過?”崔公子似乎并不怎么害怕范閑。
其實事情到這里已經很清楚了,這位崔公子明顯是代表了崔氏大族的利益,而崔氏大族的背后……自然是那位遠在信陽的長公主。范閑不是沒有想過,長公主能從內庫里攫取大量的利益,靠的就是走私這個途徑,但他沒有料到,面前這位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竟然會將長公主的代言人拉到了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