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饒是如此,他們依然沒有竊竊私語,沒有出言反駁,沒有像六部中的官員那樣沒個官樣兒,雖然面色有些變幻,但依然用極強的控制力站的穩穩當當——陳萍萍一手調教出來的監察院,從根基與本質上講,始終是這天下最鐵打的一支密探隊伍。
沐鐵的發言完了,范閑站起身來,將雙手負在身后,微笑說道:“有什么意見,這時候當面說出來。”
底下一片沉默。
監察院的普通密探、普通調查人員,與范閑這位天之嬌子間的身份差距太大,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反駁什么。
范閑笑瞇瞇著引蛇出洞:“集思廣益嘛,院長大人讓我來一處,也是對各位同僚的器重,大家也知道本官忙碌,一般衙門請我去,我還懶得去咧。”
這話說了之后,庭間眾吏的心情稍微放輕松了一些,傳聞中這位提司大人笑里藏刀,不過此時還真沒看出來,而且對方出身高貴,又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怎么會真的精通監察院這些陰穢事兒,此時暫且應了,日后再說,于是紛紛躬身行禮道:“謹遵提司大人令。”
范閑眉頭微皺,有些不滿意。
沐鐵隔得近,看得見他眼中的那一絲寒冷,以為范閑是不滿意下屬們顯得不是那么忠心,心頭著急,趕緊對著站在前排的風兒使了個眼色,這人是他遠房侄子,也姓沐。
沐風兒見到叔叔使眼色,以為是要自己站出來反對——可他哪里敢對堂堂提司大人說個不字!心里害怕不已,雙腿連連顫抖,最后還是念及叔叔一直以來的恩德,將心一橫,將牙一咬,站出隊列后毫不含糊地行了一個禮,說道:“提司大人,雖說一處司職監察京中百官之職,但人情來往再所難免,誰家都會有親戚,像卑職的大舅子,眼下就在行馬監作事,如果我與他日常不來往,倒也可以,只是怕家中悍妻吵鬧不休啊。”
這話看似俏皮,但場間竟沒有人敢笑出聲來,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沐風兒今天的膽子會這么大。
范閑心里高興,面色卻是陰沉一片,寒聲斥道:“你當院中條例是坨狗屎,由你怎么糊臉上!細則中早說的清楚,三代以內親眷經申報登記后,不在此列,你偏要這般說,莫不是有些什么不妥事?沐鐵,將你這遠房侄子拖下去,處規侍候著!”
沐鐵嘆了一聲,拖著侄兒滿臉哀怨地去挨板子了。范閑冷冷的目光掃了眾人一圈,說道:“還有什么要說的沒有?”
眾人知道他是以官威壓人,但想不到密探之中也有硬頸之輩,站出來沉聲行禮道:“提司大人,查案是我們應做之事,但若遇著貴人恐嚇,如何?家中遇著官員刁難,如何?宮中的公公們發話,如何?”
場間一片沉默,一處辦案,最怕的就是碰見與宮中有關系的官員,因為監察院再強勢,也依然只是宮中養著的打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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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閑滿臉平靜看著他,說道:“報我的名字。”
五個大字擲地有聲,誰敢刁難恐嚇你們,管他是大臣還是權貴,只管報我范閑的名字!如今的京都,范閑確實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就算宮里那些人表面上在自己面前還要流露出幾絲自矜,但若落到實處,只怕那些上了三品的官員權貴們,根本沒有誰敢冒著得罪范閑的風險,來欺負他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