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御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了,與范閑相熟的侯公公滿臉焦急地走了進來,對陛下輕聲說了幾句什么。范閑耳力過人,早聽的清清楚楚,不由大感驚訝,心想都察院的御史們這次下的本錢也太大了吧?
果不其然,皇帝的臉色漸趨陰沉,看了范閑一眼,將手一揮,說道:“跪宮門,摘烏紗?這是諫朕昏庸,那朕就昏庸一次給他們看看,傳朕旨意,都察院御史攀污朝臣,妄干院務,荒廢政事,不思悔改,邀名妄行,著廷杖……三十!”
范閑第一次看見天子動怒,不自禁地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廷杖三十,那些御史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了。
其實也是這幾位御史的運氣太差,慶國皇帝陛下正準備做那件大事的時候,卻被他們打斷了情緒,如何能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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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華門外,玉水河畔,拱橋之前,濕石板上,幾名御史大夫被剝去了官服,摁在地上挨打。廷杖重重落下,又緩緩舉起,每一起落間,便會帶起血水數絲,雨水數蓬,場面好不血腥。
此時聽得消息的文官們又有些趕了回來,看著這凄慘的一幕,急著入宮勸諫,而望向宮門處被派來觀刑的范閑,眼睛里不免多了絲忌憚——今日之事,雖然是都察院的人首先生事,但陛下竟然為了范閑動用了停了數年的廷杖,不免對于范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有了一個更清醒的認識。
范閑站在侯公公身邊,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對于那些御史大夫沒有半絲同情,臉上卻是面露不忍之色說道:“公公,喊你手下人下手輕些。”
侯公公低眉順眼說道:“范大人好心腸,先前您就交待過了,老奴哪敢不遵,已經交待過了,這時候打的慘,其實是沒傷著筋骨的。”
范閑眼光往下一掃,看見這位太監雙腳腳尖向外張開,知道這是“用心打”的暗號,微一嘆息,便不再管這件事情。
離二人不遠,被皇帝留了一絲顏面的左都御使面色青白,跌坐在地上,他雖然沒有挨廷杖,但卻感覺這些落在下屬身上的杖責,就像是一記記耳光抽打在自己的臉上。范閑父親留下來的家丁面帶譏屑之色,手執雨具,看著神魂早迷的左都御史大人。
范閑走了過去,揮手驅散那些家中下人,略帶一絲憐憫之意看著賴御史說道:“這件事情,您何苦牽涉其中?”
賴御使不知道范閑究竟知道多少內情,呆在了原地。
范閑嘆了口氣,死活求著侯公公暫時停了杖責,單身入宮去向圣上求情。他不是看不得血腥,也不是想放這些敢撩拔自己的御史一馬,只是當著那些面露不忍之色的朝中百官,他必須這樣做。
范閑一面往皇宮里跑,一面在心里恨恨想著,你這皇帝老子想借這廷杖將自己推到所有官員的對立面上,我可不干。辛辛苦苦攢了兩年的好人品,要是被你幾廷杖打沒了,自己可就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