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墨韓在七八十歲,已經快油盡燈枯,個人聲望也已經到達人生頂點的時候,為了自己的兄弟脫困,不惜拋卻了自己一生所稟之信念,千里迢迢來南慶構陷范閑,所付出的代價,并不僅僅是表面上那么簡單,而是完全舍棄了莊大家最珍惜的東西。
很湊巧的是,這兩位當年的風云人物去世之前,都是范閑陪在身邊。
范閑看著遠去的馬車,心中一陣感嘆,不知道思轍究竟會不會記恨自己,更不知道在遙遠的將來,如果有一天自己像肖恩一樣陷入黑暗之中不可自拔,思轍會不會像莊墨韓一樣不惜一切來救自己。
夜風吹拂過京都外的山岡,范閑自嘲地搖了搖頭,心想以思轍的性子,頂多肯為自己損失幾萬兩銀子……如果這銀子的數目再多些,恐怕這貪財狠心的小家伙,就得多估量估量了吧。
……
……
言冰云站在他的身邊,忽然說道:“你真是一個很虛偽的人。”
范閑很感興趣地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你利用身邊的一切人,但讓人覺得,卻像是你在為對方好……”言冰云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范閑平靜回答道:“你沒有兄弟,根本不能了解這種感情……我確實是為了他好,雖然說手段可能過分了一些,而且效果不一定好……但是沒有辦法,我的閱歷能力只能做到這一個程度……至少,將來我可以對自己說,對于思轍的成長,我盡了一個兄長的本份。”
“這正是我想說的第二點。”言冰云點了點頭,“你還是一個很狠心的人。”
范閑沉默著,知道他會繼續說下去。
“范二少爺年紀還小,北邊的情況很復雜……你就能夠狠心將他逐出京都,讓他失蹤,斷了別人要挾你的可能,想來這么絕的一招,就連二殿下都沒有想到。”言冰云冷漠說道。
范閑臉上沒有什么笑容,反而問道:“你覺得人這一輩子應該怎樣度過?”
這是在若若、思轍、婉兒之后,范閑就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千古一問,第四次向旁人問起。
言冰云微微一怔,搖了搖頭:“我想的很簡單,身為監察院官員,忠于陛下,忠于慶國,富國強兵,一統天下。”
“一統天下?”范閑譏諷說道:“那有什么意義?”
言冰云又愣了一下,身為慶國的年輕一代,生長在一個國家力量快速擴張的時期,從骨子里都養成了這種想法,根本沒有想過為什么要一統天下,而且也沒有人會這樣問出來。今天范閑驟然發問,他竟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天下三分,中有小國林立,戰爭難免,百姓流離失所……既然如此,何不一統天下,永除刀兵之災?”
他想了一會兒之后,嘗試著理清了自己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