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搖了搖頭:“我從來不信什么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廢話,一統數百年,一分又是數百年,如果分割的國度都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又哪里來的戰爭?大一統……不是消除戰爭帶來和平的方式,而是誘惑天下人投身于戰爭的果子。如果大家都不這么想,那豈不是天下太平?”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嘲諷道:“你這是很幼稚的想法。”
“我也明白。”范閑嘆了一口氣,“但我活著的時候,是很不想看見打仗這種事情的,一年里死在咱們院中人手上的人,大概有四百多個,而八月份大江缺堤,估計已經死了幾萬人,如果戰爭真的開始,不過數月,只怕就要死上十幾萬人。”
“矛盾就算能暫時壓下來,也不可能持久,總有一天戰爭會爆發的。”言冰云嗤之以鼻,“就算你將來收集了四大宗師當打手,強行壓下皇室間的野心,可你死后怎么辦?”
范閑笑了笑說道:“我死之后?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路易十四最露骨的宣言,終于讓言冰云的臉色變了,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息道:“還正以為你是一個隱藏在黑暗之下的仁者,聽明白這句話,才知道我剛才說的還算客氣……你不僅僅是心狠,而且是個極度自私的人。”
“誤會了不是?上次就和你說過,我不是圣人。”范閑忽然皺了皺眉頭,調戲著對方,“不過如今看來……似乎……當當也無妨。”
“一個執掌監察院的圣人?”言冰云像看鬼魂一樣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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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輩子準備怎么過?”言冰云很難得地像北齊上京那些虛談之徒般發問。
“我準備好好過。”范閑說了一句廢話,然后不等他回應,笑呵呵地說道:“這次思轍一路向北,真是麻煩你們父子二人。”要將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覺整個慶國,除了監管各郡路官員動向,掌握異國諜網的監察院四處放水,甚至是監守自盜,還真做不到這一點。
“你是我的上司。”言冰云很直接地回答道。
范閑了解他的想法,說道:“這件事情,我會向院長備案的。”
他接著說道:“知道嗎?上次使團離京,第一夜就是在我們腳下這個松林包扎的營……”他摸著鼻子,自嘲地笑了笑:“當時使團里有司理理這位紅倌人,今天思轍被逐,雖然比我當時的狀況要凄慘許多,但我也擄了個紅倌人陪他,看來我們兄弟二人的旅途都不會怎么寂寞。”
言冰云有些頭痛地搖了搖頭,很難適應范閑這種只會在親近的下屬、朋友面前,才會表露出來的無恥面目,于是他轉而問道:“現在沒什么擔憂的了,你準備怎么做?”
范閑苦笑道:“對方是皇子,難道我們還真敢把他給殺了?”
言冰云冷漠說道:“我看你好像沒有什么不敢的。”
范閑心頭微動,笑著說道:“看來你還真是個了解我的人……不過不著急,先把弘成的名聲整臭,再把老二手下那些人折騰折騰,把崔家逼一逼。”
最后他輕聲說道:“我不會再管抱月樓的事情,你幫著史闡立處理一下,至于后面怎么做,你全權負責,反正在玩陰謀這方面,你的天份實在高出我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