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鄧子越說了第二個但是,面露窘迫,“但是陛下既然說是四顧劍的弟弟,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直接反對,尤其是不知道陛下的隨口一言,是不是牽涉到朝廷后幾年的動向。”
范閑笑了起來,慶國好武,天下皆知,去年自己在牛欄街被刺殺,陛下借此良機往北方出兵,占了一大片土地回來,結果現在所有的臣子都習慣了這位皇帝陛下栽贓找借口打仗的愛好,不敢隨便自作聰明。
關于懸空廟一事,按理講范閑應該親自去監察院審一下那名小太監,看看那名刺客的尸體,但他知道這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渾,還在思考自己應不應該涉入的太深,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在目前的身體狀況下,包括父親大人在內的所有親人,都不會允許他出府。
他自己也不敢出,惜命如金的小范大人,如今體內真氣全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收的回來,無比失望之余,對于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是分外小心。
當然,范閑不會將自己真實的境況,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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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了,門外的護衛沒有任何反應,范閑躺在床上偏頭望去,果然是婉兒與妹妹。
鄧子越見著夫人小姐臉上隱隱憤怒神情,知道自己應該走了,行了個禮,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以致于范閑想讓他代話傳言冰云來府上一趟,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說定了好好養傷,偏不肯省這個心。”姑嫂二人配合熟練地開始為他換藥,喂藥,一面還在勸說著他。
范閑苦笑了一聲:“大約是這名字沒取好,總是閑不下來。”
何止是閑不下來?自從范閑出宮回家之后,范府馬上就變成了京都最熱鬧的門第,整日里三院三寺六部的官員們絡驛不絕地前來探望提司大人病情,無數權貴紛紛登門,大臣們不分派別,都來示好,范府門口那條南長街上,馬車黑廂如云,禮盒不斷如龍。
來范府的人,什么珍貴藥物都可著勁兒地送,范閑一個人哪里吃的了這些,除了些真正名貴的原材,其余的都放到抱月樓處理了。
懸空廟刺殺一事,讓范閑重新成為了慶國最炙手可熱的大臣,而且比他突兀崛起,成為監察院提司時相比,此次有救駕之功做基石,要顯得更加扎實穩定許多,更讓慶國的官員們暗懼三分。
官員們都不是瞎子聾子,范閑受傷后被留在宮中這么多天,而且聽宮里傳出來的消息,范閑治傷那一夜,陛下似乎都沒有怎么睡過——如此恩寵,話說也只有陳萍萍這個孤寡老頭才能比了。
很多人在小心翼翼地巴結著范府時,其實心中何曾完全服氣?尤其是那些勇武的年輕人,不免會嫉妒范閑的運氣太好,陛下遇刺的時候,自己為什么不在陛下身邊?
“這回家里撈了不少銀子。”范閑說的是正經話,并不是在開玩笑,前世的時候,一個區區縣長生個病,少說也要弄個好幾萬,更何況自己這等層級的大臣,又是在行賄漸趨表面化的慶國。
“只是苦了老爺。”林婉兒淡淡笑道,像哄孩子一樣喂了他一口藥,她出身何等高貴,當然不在意那些臣子們的諂媚表現。
養傷中的范閑,哪里有心情去接待那些名為看病,實為示好的官員,但這些官員們各有來頭,便只好苦了范尚書大人,每天除了例行部務之外,絕大部分時間竟是用來招呼客人。
范若若怨道:“這些人來一次不說,居然還輪翻著又來,也不怕招人煩。”
“各部大臣還是好的。”林婉兒忽然想到什么,臉上露出佩服之色,看著范閑笑著說道:“最可怕的是那位太醫正。這位老大人真是位耐心極好的人,他來了四次,你都不肯見他。最后連陛下都傳話給他,你是不會進太醫院,結果他還是不肯死心。這不……剛才聽藤大家的說,太醫正今天又來了,正坐在那廂書房里,硬是不肯走。一杯茶都喝成清水了,老爺連使臉色,他卻只當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