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該?”范閑唬了一跳,本以為只是蘇文茂那個挨千刀收銀子的問題,沒想到居然來了個三不該……你以為你遲志強在牢里唱十不該啊!
“大人一不該縱容屬下沿江搜刮民財,役使民力。”楊萬里昨天一夜沒睡好,才下決心來杭州當面“進諫”,沉痛說道:“京船南下,沿江州縣官員刻意逢迎,送禮如山,而且還驅民夫拉船,江南一帶水勢平緩,如果不是那艘大船故意緩行,哪里需要纖夫?此事早已傳遍江南,成為笑談,而沿江州縣官員所送之禮何來?還不是多加苛捐雜稅,搜刮民間所得,大人不該身為監察院提司,卻無視國法,收受賄賂,無視民心,勞役苦眾!”
范閑像是沒聽見一般,揮手讓史闡立去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的喝著。
楊萬里見他如此表情做派,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門師是不是真的生氣,但也讓他的怒氣更盛,直接說道:“大人二不該調動江南水師兵船護行,雖說大人有欽差身份,但既然一開始就沒有亮明儀仗,反而星夜前行,這已是違制,既是潛行,又調官兵護送,違制之外更是逾禮,驚擾地方,松馳防務,實為大過。”
范閑噗的一聲噴出口里的茶水,笑罵道:“你要我被人砍了,你心里才舒服?”
他揮手止住楊萬里接下來的話,開口說道:“先說這兩不該吧。”他略一斟酌,“你所說沿江收禮一事,我也聽到些許風聲,確實影響極壞,據京都來信,此事似乎在京都官場之中也成了一件荒唐笑談,都說我小范在京里憋壞了,一下江南便恨不得刮幾層地皮……”
楊萬里聽他說話,心頭微喜,進言道:“正是,且不論違法亂綱的問題,單說這影響,便對大人官聲有極大……”
“是對你的官聲影響極大吧?”范閑嘲笑說道:“先前你就說如今沒臉見人了,萬里你一心想做個青史留名的清官,卻攤上我這么個大撈銀子的貪官門師,想必心里有些不豫,我也理解。不過……”
他話風一轉:“不論江南官員如何看,百姓如何看,京中六部如何議論,旁人不去理會……問題是,你是我的門生,怎么也會認為本官會貪銀子?”
楊萬里一愣,心想您那艘大船的豐功偉業乃是事實,證據確在啊,如今人們都傳說,之所以范提司下江南要搞的神神秘秘,分成了北中南三條路線,為的就是一次性地貪齊三路的孝敬,難道別人說錯你了?
“我有的是銀子。”范閑望著楊萬里,大怒罵道:“我何必還要貪銀子?你這腦袋是怎么長的?”
“你與季常還有佳林三人,如今外放做官,每月必會收到京中老爺子送去的銀兩,這是為何?還不是怕你們被四周同僚的金錢拉下水去,我對你們便是如此要求,更何況自己?”
自從去年春闈外放之后,楊萬里等三人按月都會收到京都寄來的銀票,數量早已超出了俸祿,這事情其實與范閑無關,他也想不到這么細,全是范尚書為兒子在細心打理。
有了銀兩傍身,楊萬里等三人一方面是手腳寬裕了許多,一方面還用這些銀兩在做了些實事。他念及范閑關心的細微處,心生感動,又被范閑難得的怒容嚇的不輕,趕緊回道:“多謝老師。”
范閑笑斥道:“給錢你就謝,你不想想,這錢是怎么來的?……當然,不是貪來的,你知道我身下很有幾門生意,養你們幾個官還是養的起。”
楊萬里皺眉說道:“可是……江上那艘船?”
“那船和我有什么關系?”范閑的嘴臉有些無恥,“你要搏出位罵貪官,自去船上罵那些人去,跑到杭州當面罵我……楊萬里啊楊萬里,你膽子還真不小。”
楊萬里苦悶說道:“老師,那些人可是你的下屬!”
范閑微笑說道:“是啊,下屬收銀子,我卻不聞不問,似乎一切都是在我的授意下進行?這只不過是出戲罷了,你著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