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達不敢接他的話去貶損長公主,誠懇說道:“之所以利潤年年削薄,一方面是三大坊的花費越來越大,包括坊主在內,那些司庫官員們拿的太多。二來是出銷的渠道這些年也有些問題,海上的海盜太過猖獗,不敢說太多,但至少十停里有一兩停是折在海上。三來就是往北齊的供貨問題,前些年帳目太亂,也不知道崔家提了多少私貨走了,不過這事兒一直沒人敢查……幸虧提司大人出了手,年前查實了崔家,光這一項,便能為朝廷挽回不少損失。”
范閑頗感興趣聽著,但心里卻是清楚的狠,什么海盜,都是明家自搶自貨的把戲。他看著單達欲言又止,好奇說道:“還有什么原因?”
單達看了他一眼,苦笑說道:“還有就是……院里這些年的經費增的太快,您也知道,院里一應花銷大頭都是直接由內庫出,宮里的用度這些年沒怎么漲,反而是院里花的太多了,加上前面說的那幾條,這么一削,內庫再能替朝廷掙錢,這么四處補著,也早已不如當年的盛況。”
范閑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自家監察院原來也是內庫的吸血鬼之一,轉念一想,三處那些師兄弟們天天研制大規模殺傷型武器,二處的烏鴉們滿天下打探消息,不論如何偽裝,總是需要資金支持,更不要論像五處六處這兩個全無建設、只司破壞與吸金的黑洞衙門……當然,就算這些院務都不算,他在陳園玩過許多次,那老跛子養了那么多絕代美女,過著堪比帝王的豪華生活,這些錢,還不都是內庫出的。
他搖搖頭,苦澀笑道:“院里的事兒就先別提了,傳出去也丟人,查那幾路就好。”
單達與范閑身后的蘇文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提司大人說話倒也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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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銷渠道的問題,海盜的問題,我來解決。”范閑盯著單達的眼睛,“四害除其二,我只是不明白,三大坊的司庫怎么也能和這些弊端相提并論?那些官員常年呆在江南,不準擅離,確實是個辛苦活兒,朝廷給他們的俸祿豐厚些,倒是應該。”
單達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低頭應道:“三大坊負責內庫全部出產,那些貨物都是他們一手做出來的,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范閑冷笑道:“難道他們就敢以此要脅?”
“要脅自然不敢。”單達苦笑應道:“但是朝廷對內庫的管理嚴苛,一應工序、配料、方子就只有上中下三級司庫官員知曉,他們腦子里的東西,就等若是朝廷的產銀機,只要他們稍許使些心眼,便能讓內庫的產量減少,所以一直以來,他們的地位在內庫里都有些特殊,朝廷也對他們另眼相看,甚至……都有些驕橫了。”
“噢?”范閑好笑地瞇起了雙眼,心想就那些當初葉家出來的小幫工,如今也成了壟斷致富的技術官僚?
“這不是要脅是什么?”范閑愈發覺著這事兒有些荒唐好笑,呵呵笑道:“那當初長公主是怎么應付這些司庫的?”
單達想了想,皺眉應道:“長公主只求產量不降,對于司庫們的要求基本上都是盡力滿足,而且將他們的地位抬的極高……當然,如果真有司庫不知道分寸,長公主也會有她的手段,六年前,就一古腦兒殺了七個鬧事的司庫,從那以后,司庫們就學會了悶聲發大財,對于咱們這些平級官員是沒好臉色,但對于朝廷還是不敢有不敬之心。”
范閑冷笑道:“驕橫?極高的地位……那本官只好頭一件事就是將他們打落塵埃。”
他心里有些惱火,自己的丈母娘果然不是個做管理者的材料,居然將這樣一個超大型企業管成這副模樣,難怪皇帝陛下天天叫苦,父親也頭疼國庫空虛。
單達唬了一跳,心想提司大人畢竟年輕,如果新官上任三把火,雷霆降怒,真把那些司庫們得罪光,內庫出銷渠道先不說,自身的產量與貨物質量只怕都很難保證。
他雙手一揖,沉聲說道:“大人三思,不妨先以懷柔之心應之,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