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外面傳來一記鐵器斬在肉頸上發出的悶聲,與一聲悶哼。
坊內一嘩,馬上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都知道那名乙坊主事就這么簡簡單單的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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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沉默多久,被反綁著雙手的丙坊主事自嘲地笑了笑,臉上泛著絕望的慘白,很自覺地走到了范閑的面前。
他自忖自己也再無幸理,欽差大人既然用的是鎮壓工潮的名義,那自然不會再傻到開堂審案,也根本不需要任何證據,務必要當場將自己這三個人殺死立威,才能重新讓那四位當年的老掌柜控制內庫的技術人員——三大坊的主事已死其二,自己自然就是第三個。
范閑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
丙坊主事望著他,咬牙半晌后忽然說道:“我自有取死之道,也不怨大人挖這個坑讓我跳,不過臨死之前,求大人允我問件事情。”
范閑眉頭一挑,說道:“問。”
丙坊主事卻不再看著他,將頭一偏,望著他身邊的葉家十二掌柜,嘴唇抖了半天,才顫著聲音說道:“十二叔,我師傅……他老人家在京中可好?徒弟不孝,這些年沒有孝敬。”
“你是?”十二葉眨著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這名主事疑惑問道。
七葉嘆了一口氣,在一旁說道:“十三的大徒弟,你當年和十二關系最好,所以他來問你。”
十二葉大驚說道:“胡金林?你還活著?都以為當年你死了。”這位老掌柜忽然想到身邊盡是朝廷官員,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勁,趕緊住了嘴。
胡金林滿臉慚容,低頭不肯言語。
十二葉嘆息道:“小姐當年說過,活著總比死了好,我們這些老骨頭都在茍延殘喘,又怎么好意思怪你……只是你問十三……唉。”掌柜的搖了搖頭,說道:“前些年就已經去了,入京二十三人,如今就還剩了十五個。”
胡金林聽聞恩師已去,全然忘了自己馬上也要死的人,面上悲容大作。范閑在一旁安靜聽著,心里也是有些異樣的情緒,葉家的老人漸漸被風吹雨打去,自己初入京都那一年時,二十三位掌柜還有十七個人,這兩年不到的時間,又死了兩個。
他望著這座工坊四周堆著的貨料,陡然間有些走神,心想時光如水這般流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把葉家的名字重新立起來,什么時候才能讓該死的人死去,讓該活的人重新活在慶國子民的心里?
只是很短的時間,他就已經清醒了過來,看著面前的丙坊主事,嘲諷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在演戲,還是真的猶有舊情,不過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你,所以不要以為你能活下來,是因為我的心軟。”
“啊?”自忖必死的胡金林,在兩位主事伙伴慘死之后,根本沒有絲毫僥幸的念頭,忽然聽到這句話,反倒是震驚的不知如何言語。
范閑面無表情說道:“有罪者斬,罪小者贖,本官又不是來了結舊日恩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