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房里的明青達面色不變,似乎早已料到了這個局面,以往這些年中,因為自家的實力雄厚,加上長公主在后審看著,江南商人們沒有誰敢與自己叫價,所以明家在后八標里和崔家在前六標中一樣,都是唱獨角戲。
這種戲碼唱久了,終會感到厭倦,今日終于有了一個人來和明家爭上一番,明青達在微感警懼之余,也有了一絲興奮。
他微笑著對身邊的兒子說道:“多二,壓下他。”
明蘭石大驚失色,父親的意思是說第一輪叫價,就比去年的定標價多出二成?那如果呆會兒第二輪夏棲飛真的有足夠的銀子,繼續跟下去,自己這邊怎么頂得住?
明青達端起身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多出的兩成,壓的不是夏棲飛,是別人。”
明蘭石大惑不解,心想今天的內庫宅院之中,除了有欽差大人撐腰的夏棲飛,還有誰敢和自家爭這兩大標?在這位明家少爺的心里,仍然堅定地認為,夏棲飛的底氣,來自于范閑私自從戶部調動的銀子,而其余的人,根本沒有這個實力。
明青達沒有說什么,心里卻明鏡似的,范閑昨天讓夏棲飛四處掃貨,這就是想讓江南其余的商人們變成一頭餓狼,而一匹餓了的狼,誰的肉都敢啃上兩口。
……
……
當兩封牛皮紙封遞入花廳之中,所有關注著此事的商人官員們都將屁股落回了座位上,吐出了一口濁氣,知道好戲正式上演了。
但似乎有很多人沒有猜到這出戲的走向。
乙一號房的房門也被緩緩推開了,遞出了一封牛皮紙封到門前官員的手中。
泉州孫家!
舉院大嘩,誰也沒有想到泉州孫家居然會在兩虎相爭的時候,來搶這杯燙手的羹!
“孫家!”明蘭石震驚望著父親說道:“他們家哪兒來的這么多銀子?”
明青達面色不變,說道:“孫家一家不夠,難道幾家還湊不出來?你難道不覺得熊百齡這老貨今天變得安靜了太多?還有那幾個一直盯著咱們這邊看的家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看這么久做什么?老夫臉上又沒有長花兒!”
正堂之上,那三把太師椅里坐著的官員心里也各有心思,范閑是早料到這個發展,所以并不怎么吃驚,而黃公公與郭錚卻是咬牙切齒,心想那個泉州孫家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搗亂!
在所有人緊張地注視之中,第一輪叫價的結果出來了。范閑拿著花廳那邊的報價對照單子,不由在心里嘆息了一聲,暗道明家能夠在江南盤崌這么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在范閑的計劃中,后四標才是自己與明家拼命沖價的時刻,因為從北齊方面挪過來的銀子,數目雖然巨大,但是周轉需要太長的路線,終究還是有上限,而且夏棲飛連奪五標之后,也付出了一筆極大數量的定銀。
如果可以毫無限度地進行假沖,夏棲飛完全可以空口叫價,讓明家接連吐血。問題在于,范閑一直看不明白明青達這個人,這位明家名義上的主人,似乎不僅僅是名義上這般簡單。范閑無法判斷出,如果自己真的進行假沖,明青達會不會不顧長公主的嚴令,大智斬手!
以范閑目前手中所掌握的銀兩,如果用來沖價,只有把握在第二個四連標中將明家沖的受重傷。
萬一明家真地在第三輪中玩個狠的絕的,放手不要這四連標……夏棲飛將價沖的太高,只可能有兩種結局,一種根本拿不出四成的定銀,一種就是成功地奪得前一個四連標后,再無余力,眼睜睜看著明家不費吹灰之力,奪了后面的那個四連標。
第二個結局不是范閑想要的。他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往東夷城的輸貨線路,所以在明家看來是必不可少的四連標,對于他來說是雞肋。他根本不想夏棲飛真的奪了這個標,但是如果眼睜睜看著明家如此輕松地奪了后面的四連標,范閑……也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