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笑了笑,說道:“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應該知道我做事謹慎,不過分析事情來,是不憚于從最壞的角度去考慮。”
鄭振苦笑說道:“不過那批冬襖用料不錯,所以后來戶部商價的時候,也是定的頗高,從國庫里調銀……似乎多了些。”
“說直接一點吧。”
“是,老爺。”鄭拓說道:“戶部從那批冬襖里截了不少銀子下來,后來全填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錯。”范建面無表情說道:“這批冬襖確實截了些銀子,那些因為當月的京官俸祿都快發不出來,陛下并不知道這個情況,我又不忍心讓此事煩著陛下,內庫那時的拔銀又沒到,又要準備第二年西征軍的犒賞,部里不得已才在這批冬襖里截了些銀子。”
他揮揮手,笑著說道:“不過這筆銀子的數目并不大,填別的地方也沒有填滿。”
“是啊大人。”鄭拓滿臉憂慮說道:“冬襖只是一端,此次朝廷清查部里,像這樣的事情總會越查越多,而這些調銀填虧空的事情往京里一攏,只怕……最終會指向部里最后調往江南的那批銀子。”
……
……
范建嘆息著,搖頭說道:“沒有辦法,其實這次往江南調銀,主要就是為了內庫開標一事。這和安之倒沒有多大關系,只是本官身為戶部尚書,也是想內庫的收益能更好一些,朝廷如果不拿錢去和明家對沖,明家怎么舍得出這么多銀子?”
他低下頭,輕聲說道:“其實這批銀子調動的事情,最開始的時候,我就入宮和陛下說過。”
書房里死一般的沉默,鄭拓瞠目結舌,半晌說出不話來,如今清查戶部的借口就是戶部暗調國帑往江南謀利,哪里知道,這次大批銀兩的調動……竟是宮中知道的!
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皺眉說道:“老爺,既是陛下默允的事情,干脆挑明了吧。”
范建很堅決地搖搖頭:“陛下有他的為難之處……朝廷去陰害江南富商明家,這事情傳出去了,名聲太難看,只是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猜測那件事情,陛下總是迫不得已要查一查。”
他嘆息著說道:“既然如此,怎能挑明?”
“那怎么辦?”鄭拓驚駭說道,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本來就是皇帝陛下主持的事情,難道只是為了平息物議,范尚書不要被迫做這個替罪羊。
范建面色平靜說道:“身為臣子,當然要替圣上分憂,戶部此次調銀動作太大,終究是遮掩不過去,如果到最后部里終究還是被查了出來,不得已,本官也只好替陛下站出來了結了此事。”
朝廷對付明家,用的手段甚是不光彩,而且明家的背后隱隱然有無數朝官做為靠山,為了慶國朝廷的穩定著想,這種手段由陛下默允的具體事宜當然不可能宣諸于朝。
鄭拓面現感動與悲傷,心想范尚書果然是一位純忠之臣,在這樣的風口浪尖,想的還是維護陛下的顏面與朝廷的利益。
“大人,辭官吧。”鄭拓沉痛說道:“已經這個時候了,沒有必要再硬撐著下去了。”
范建搖了搖頭,意興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