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布莊的幾人也干凈利落地除帽去衫,露出去里啞然無光的黑色監察院常服,頭上戴著官帽,手上分別捧著幾樣重要東西。
布莊老板手里捧著的是明黃色的一個卷軸,他的徒弟懷中抱著一柄長劍。
一行八人,就這樣在膠州的夜里,亮堂堂,熱鬧鬧地出了門,沿著戒備森嚴的長街,或許是勇猛或許是莽撞地往不遠處的提督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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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青樓還在熱鬧著,除了提督府之外的膠州城顯得有些安靜,像范閑一行人這樣奇怪的隊伍,驟然出現在安靜的長街之中,馬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這里離提督府并不遠,所以馬上就有隱在暗處的官兵走了出來,將這一隊人攔住,準備問話。
維持膠州治安的本應是州軍,但由于龐大的水師在側,所以水師官兵在這城中也等若是半個主人,漸漸搶了州軍的位置,這些官兵一向驕橫慣了,今日要負責提督府的防衛,只能干聽著里面的歌伎嬌吟,嗅著酒肉之香,自己卻要在大熱夜里熬著,心情本就不怎么好,這時出來查驗,自然語氣也不怎么溫柔。
“給我站住!你們是什么人,這大半夜的怎么還在街上……”
水師官兵問話的聲音嗄然而止,因為長街上那個奇怪隊伍頭前的那位年青人向著他笑了笑。這位年青人面相俊美,笑意溫柔,偏生就是這溫柔的笑容里卻似乎挾著股不容正視的威嚴與壓力。
領頭的是一個小校官,看著這行人愈發覺著奇怪,夜晚里穿著一身黑衣服……他下意識里握緊了刀柄。
誰知道那奇怪的一行人竟是看也不看他,更是將這十來名官兵手中的武器都當作夏夜里的樹枝一般看待,面色不變,笑容未褪,悠哉游哉,就這般直接走了過去。
小校官怒了,拔刀而出,欲攔在對方身前。
刀一出則斷,當的一聲脆響,不知道怎么回事,刀尖就落在了地上。
范閑身旁那位已經穿上了官服的布衣莊老板收回袖中勁刀,取出腰牌一亮,冷聲說道:“監察院辦案,閑人回避。”
校官大駭,手握斷刀半晌無語,其實監察院與軍方的關系向來良好,監察院也極少會調查軍隊內部的事宜,所以慶國的官兵們對于監察院不怎么害怕,可是民間的傳說畢竟太多,那個院子的恐怖深入人心。
官也是兵,兵也是民,今夜陡然發現有一隊冷酷的監察院密探正在自己的身邊走過,并且還將自己的刀砍斷了,那名校官依然止不住地害怕起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監察院的人已經走到了提督府門前的大街上!校官心中一緊,卻來不及去通知府內的同僚,眼珠子轉了幾圈,還沒有拿定主意是馬上去稟報上級,還是出城去通知營帳里的兄弟們……
守衛在提督府外的武裝力量當然不僅僅就是這么一小隊水師官兵,街頭街尾街側,那些負責安全問題的水師官兵都發現了這處的異樣,也馬上認出了這一行黑衣人的真實身份。
監察院密探!
沒有人知道監察院的人想做些什么,都是朝廷一屬,水師官兵們自然也不可能馬上拿出刀兵將對方斬成肉醬,更因為知道監察院乃是陛下直屬的特務機構,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有些寒冷,滿眼敵意地盯著范閑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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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監察院官員便在街道兩側數十雙敵視目光的注視下,走到了提督府的正門口。范閑將官帽往上拉了拉,撓了撓有些發癢的發際,抬頭看了一眼府門口的紅燈籠與上面貼著的畫兒,笑著對門口的水師親兵說道:“監察院奉旨辦案,讓你家大人出來接旨。”
那六名親兵本來正虎視耽耽著,忽聽著奉旨辦案四字,馬上泄了氣,幾人互視一眼,有人便快速跑入府中去傳話,剩下的人卻是趕緊打開正門,準備迎接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