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在過去的兩年里,陛下對葉家太不溫柔,所以今時今日,陛下忽而溫柔,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轉不過彎來。
但所謂帝王之威,思想工作方面,臣子們轉不過彎來也必須要轉,所以俱伏于地下,大贊陛下圣明,寬厚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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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其實并沒有想那么多事兒,他也沒有如臣子們想像中的那般憤怒,身為君王,保持必要的神秘感以及亙古不為的平靜,以顯示自己的不動如山、天下盡在朕手中……更何況范閑并沒有死。
范閑如果在山谷里被殺死了,對于慶國皇帝來說,這就是一個刑事案件。
范閑既然沒有被殺死,刑事案件就變成了政治事件。
但凡偉大或者昏庸的政治家,在處理政治事件時,都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不著急。前者不急是因為胸有成竹,后者不著急,是棘手不知如何下手。
皇帝自然是前者,只不過他多了一個身份,所以對于范閑的遇刺依然有止不住的憤怒,身為一個父親,他最想做的,當然是把范閑接到宮里來看看他的傷勢如何,只是這次不是懸空廟的刺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把范閑接入宮中。
只是后來聽到回報,范閑在府里養傷沒有多久便出城去了陳園,皇帝便知道范閑的傷勢并無大礙,將心放了下來。
是的,請不要忘記,就算大慶朝的皇帝陛下是天下最冷淡無情的人,再如何王八,也是王八蛋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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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陳萍萍與范閑拼命猜測,拼命試探的那樣,這位陛下始終擁有著世人難以企及的自信,以及這十幾年來遮掩在平淡面容下的雄心。
對于軍方的這次狙殺行動,皇帝自然也有些震驚,而且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全知全能地查到是誰家動的手,只是有一個隱約的猜測,但他并不如何擔心。
恰恰相反,他很歡迎有人開始正面挑戰自己的權威,并且極巧妙地將這個局勢導引到他所需要的方向當中。
自己國度里的一切,早已引不起他的興趣,將這大慶國的疆土統治的再如何穩定,對于渴望在青史留名,而且是最墨跡淋漓的名字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一絲意義。
他等著那一天,無比渴望,強抑激動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稟告陛下。”一位公公跪在御書房門檻之外,對著榻上那個穿著大錦袍的天子恭恭敬敬說道:“和院里對過了,小范大人回京前那些天,各府上都安靜著。”
“嗯。”皇帝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滄州那邊的消息回來沒有?”
公公的屁股蹶的更高了一些,柔聲說道:“燕都督離營回京,一路上都沒有異狀。”
皇帝揮揮手,讓那太監頭子退了下去。太監頭子不敢多說,只是扶在地上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心想還有定州方面的消息沒有回報,陛下怎么不回?難道是已經料定是……或者是準備算在葉家頭上?
“你怎么看?”皇帝隨意從榻邊拾起一卷書翻著。
垂垂老矣的洪公公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在皇帝身邊略略躬身一禮,緩緩說道:“老奴哪里能有什么看法。”
皇帝笑了起來,說道:“人人總有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