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箭在前,殺意最濃的一箭卻隱于最后。
燕慎獨再沒有如今天這般滿意自己的修為,能射出這樣的七一之數,已是他此生所能達到的頂峰,甚至比父親當年還要更強悍一些,如此恐怖的箭襲,他相信,就算對面站的是范閑,范閑也躲不過去。
但他忘記了一點,所有人的戰斗方式是不一樣的。如果范閑想親自殺他,一定會很陰險地下毒再下毒再下毒,貼身刺了再刺,根本不會給他任何發箭的機會。
如果是范閑來殺他,燕慎獨一定無法保留全尸,會死的很窩囊,很難看。
而這位王十三郎看似溫柔有心,選擇的作戰方式竟是與他外表完全不一樣的勇猛而恐怖。
是的,很恐怖。
王羲直接撲了過來,像一只黑夜里飛騰起的大鳥,雙翅一展,勁風大傷,視而不見直刺自己身體的七枝羽箭,雙瞳放著敏銳的光芒,右手一探,直接捉住了最后方那柄恐怖的箭枝!
噗噗數聲起,那些箭刺穿了王羲的身體,只是他的身體在空中游動著,沒有傷到要害部位,只是從肩下臂上穿過。
哧的一聲,最后那枝箭從王羲的右手中滑動著,就像是負著重力的車輪在粗糙的道路上碾壓,帶著一聲極難聽的摩擦聲。
夜空之中似乎升起一股淡淡的焦灼味道,王羲的右手被那閃電一箭的疾速磨的糊了,這種高溫意味著怎樣的高速?
然則,那枝箭終于在即將刺進王羲眼窩前停止了,只有一寸。他就這樣生生用一只血肉之手握住了這枝箭!
他的人也已經如飛鳥一般掠到了燕慎獨的身前,只有一尺。
王羲悶哼一聲,反腕,將箭尖插入燕慎獨的心窩里,出手如電,避無可避。
燕慎獨踉蹌著倒下,看著胸口的血與箭,看著面前這個渾身流血的暗殺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話來,就這樣箕坐在自己的營房前,身體無力地抽搐了幾下。
他忘了父親曾經教育過他的事情,身為箭客,武器的有效距離決定了生死,自己還是離面前這人太近了。
王羲喘息著站在他的面前,看著呼吸逐漸微弱的箭手,說道:“小箭兄,安心上路。”
燕慎獨直到死亡將至的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真的只是這個大時代里的小人物,不過擅箭者,死于自己箭下,何嘗不是一個好歸宿?只是……不甘心啊……他徒勞無功地運起自己全身的力量,向前伸去,想要抓住這個暗殺者,想要殺死對方,想要殺死即將到來的死死。
指尖碰到王羲的腰帶,觸手處一片冰涼的血意,勾住了一件事物,小箭兄燕慎獨終于力絕,喉中咕嘟一聲,腦袋一偏,就此死去。
王羲直起身子,松開右手,看著掌心間那一長道恐怖的焦痕,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插著的七枝羽箭,看著渾身的鮮血,忍不住痛楚,顫聲自言自語道:“疼死我了……”
他忍著疼痛,借著夜雪夜風遁出了元臺大營,回到了山頭上,拾起了那張青幡,再次消失于黑夜中。
數月后,范閑知曉此次狙殺經過,沉默片刻,搖頭嘆道:“十三郎,猛士也,蠢貨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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