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鋪的人們都知道小范大人這個古怪的習慣,這位東家并不因為豆腐鋪子掙不了多少錢而扔開不管,但也從來不會在白天來這里看看,只是會每隔一兩個月,便在凌晨最黑的時候來點兩碗豆腐。范閑的這個愛好,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范閑今天晚上很累,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他用瓷勺胡亂扒拉著一碗豆腐,送了一口入唇,甜絲絲的很有感覺,有雪花也落進碗中,讓他倏忽間聯想到刨冰這個忘卻很久的名詞,感覺更好了些,他刨了幾口,似乎倏乎間便彌補了許多精神。
還有一碗,他動也沒有動。
三輛馬車打破了京都的平靜,緩緩駛到豆腐鋪的面前,前后兩輛馬車上面的劍手跳下車來,警惕地注視著四方,布置起了防衛。
言冰云掀開車簾,從中間那輛馬車上走了下來,忙碌了一夜,這位范閑的大腦,很明顯也非常疲憊,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絲憔悴的痕跡。
他走到范閑的桌邊,很明顯有些吃驚,范閑居然會一個人在這里吃豆腐。
范閑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同時將那碗拌著香蔥榨菜絲兒的豆腐推了過去。
言冰云沒有吃,從懷中取出卷宗,開始低聲說明今夜的情況。等聽到要殺的人,要抓的人基本到位,范閑滿意地點了點頭。
“黃毅沒有死。”言冰云看了他一眼。
范閑抬起頭來,問道:“怎么回事?”
“釘子下的毒很烈,可是似乎公主別府里有解毒的高手……”言冰云說道:“所以黃毅保住了一命。”
黃毅是公主府上的謀士,雖然一直以來,并沒有對范閑造成什么樣的傷害,沒有表現出過人之處,可是范閑既然動了手,就要將所有潛在的威脅全部除去,所以黃毅也是今夜計劃中的一環。
范閑可不喜歡在以后的歲月里,因為自己的一時心慈手軟,而導致了什么人質被抓之類的狗血戲碼上演。
“不是解毒高手。”范閑搖搖頭:“三處的師兄弟手段我很了解,東夷城里那位用毒大師,和我們的派系不一樣……看來長公主當年在監察院的滲透很有效果,除了死去的朱格之外,還備了不少解毒丸子。”
言冰云說道:“埋在公主別府里的那個釘子還沒有暴露,我自作主張,讓他撤了。”
“很好。”范閑贊許地點點頭,“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要下面的人冒沒必要的險,能活著最好。”
話雖是如此說的,范閑心里卻清楚,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失敗。
言冰云又開口說道:“你要拿口供的那個活口死了。”
范閑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山谷狙殺里的唯一活口,那個秦家的私軍,山谷狙殺案一直沒有線索和證據,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活口,而且既然關在監察院天牢里,有七處和三處共同時護持,根本不可能就這般死了。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那絲古怪情緒,似笑非笑看了言冰云兩眼,很奇妙地沒有大發雷霆。
“剛才洪公公來了。”范閑對言冰云說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