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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二,朝中宮中因為邊境異動而緊張起來的神經已經漸漸習慣,漸漸放松了下來,日子該怎么過就得怎么過,該吃飯的時候還得吃飯,該穿衣的時候還得穿衣,總不能讓宮中的貴人們在大年節的時候,沒有幾件新衣裳。
所以宮中繡局派出了隊伍,去某家商號去接手遠自西洋運過來的繡布,因為東宮皇后并不喜歡去年江南貢上來的繡色,所以提前便請旨另訂了一批。
像這種不從內庫宮中線上走的額外差使,往往是主事太監大撈油水的好機會,單單是回扣和孝敬,只怕都要抵上繡布價格的三成,出一趟宮,輕輕松松便能收幾千兩銀票進袖中。
往年因為二皇子受寵的緣故,這個差使都是由淑貴妃宮中的戴公公辦理。但今年二皇子明顯圣眷不若往年,而戴公公更是因為貪賄和懸空廟刺殺兩案牽連,被裭奪了大部分的權力,所以宮中的大太監們都開始眼紅起來,都開始活動起來,想接替往年老戴的位置。
不過只是打聽了一下消息,包括姚公公、侯公公在內的大太監們都停止了活動,因為他們聽說,今年是由東宮首領太監洪竹負責。
洪竹姓洪,深得皇后信任,加上陛下似乎也極喜歡這個靈活的小太監,所以在宮中的地位一日高過一日,便是姚公公這種人,也不愿意在洪竹漸放光彩的路上橫亙一筆,所以選擇了退讓。
這日晨間,大內侍衛站在一家大商鋪的外面禁衛,只是卻不停打著呵欠,因為他們相信,沒有人會來找什么麻煩,鋪子里沒有什么王公貴族,只有一個太監而已……每每想到自己這些壯武之士,不能隨定州大軍西征,卻要保護區區一個閹人,這些侍衛們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警惕自然也放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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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一個安靜的房間中,洪竹正仔細地端詳著繡布的線數與色暈,雖然是撈回扣的好機會,可是替娘娘辦事,總要上些心。而至于這間東夷商鋪的東家掌柜,則早已被他趕了出去。
洪竹的指尖有些顫抖,明顯心中有些不安,因為他不知道小范大人究竟什么時候,又怎么能瞞過侍衛的眼睛耳朵,與自己會面。
便在他百般難受的時節,房間里的光線忽然折了一下,光影產生了某種很細微的變化。
“誰?”洪竹警惕地轉身,卻沒有將這聲質問喊出口來。
穿著一身尋常百姓服飾的范閑,揉了揉自己易容后粘得生痛的眉角,對洪竹比了個手勢,然后從懷里取出一塊玉玦遞了過去。
這塊玉玦,正是前些日子他想了許多辦法,才從洛川幫手中搞到的那塊玉玦。
洪竹有些納悶地接過玉玦,看了一眼,覺得這玉玦看著十分陌生,但似乎是宮中的用物,而且這種制式與玉紋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是東宮的東西。”范閑輕聲說道。
洪竹抿了抿嘴唇,說道:“我要怎么做?”
范閑說了一個日期,皺眉說道:“太子每次去廣信宮,應該是這個日子,你在宮中消息多,看看是不是準確的。”
洪竹回憶了一下,又算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范閑放下心來,這個日期是這些天里王啟年天天蹲守那個宗親府得出的結論,那個宗親府負責往宮中送藥,日期基本上是穩定的。
范閑盯著洪竹的眼睛,說道:“繡布入宮后,按常例,東宮會分發至各處宮中,你應該清楚,皇后如果讓宮女送繡布至廣信宮是什么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