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在榻邊開始思考,父皇明顯沒有將這件事情的真相告訴太后娘娘,皇帝雖然縱橫天下,無一敢阻,可是父皇這種皇帝,卻依然被一絲心神上的系絆所困擾著。
比如像草紙一樣的面子,比如那個孝字。
慶國講究以孝治天下,皇帝他給自己套上了一個籠子。
李承乾微微握緊拳頭,知道自己還有些時間,父皇要廢自己還需要時間來安排言論,監察院的八處就算想營造出那種風聲,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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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兒死了,不知道洪竹是什么樣的感覺。”范閑輕聲說道:“如果是個一般的太監,或許不會考慮太多,但是我清楚,洪竹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太監,他讀過書,開過竅,所以他講恩怨,重情義……說來說去,秀兒之所以被殺死,是我的問題,是他的問題,是我們兩個人一手造成了皇宮當中數百人的死亡。”
他皺起了眉頭:“對于陛下的狠辣,似乎我們的想像力還是顯得缺乏了一些。好吧,就算洪竹不恨我,但他肯定恨他自己,這樣會不會有什么麻煩?”
他又一次說了聲好吧,然后很難過地說道:“可那幾百人的死亡總是我造成的……是的,我是一個很淡薄無情的人,可是終究不是五竹叔那樣的怪物,心里還是覺得怪怪的。以前我就和海棠說過,殺幾十人幾百人,我可能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我不能當皇帝,是因為我還做不到幾萬人死在我面前,我可以保持平靜。”
“皇帝要廢太子,是我暗中影響的……當然,就算我不影響,這件事情終究也會爆發。”范閑搖了搖頭,“可是現在我又要讓皇帝不要這么快廢掉太子,為什么?這豈不是很無聊和荒唐?我究竟是在怕什么呢?”
“烈火烹油之后,便是冷鍋剩飯……”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如果太子老二長公主都完蛋了,我就是那剩飯剩菜,就算陛下真的疼愛我,愿意帶著我去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個和平主義者,嗯,很虛偽的和平主義者,我不喜歡打仗,我這兩年做了這么多事情,不就是為了保持現在的狀態嗎?”
“所以我必須拖一下,至少在我準備好之前,不能讓皇帝進入備戰的軌道,到時候讓老大去領軍,讓我當監軍,殺入北齊東夷,刀下盡是亡魂……這種鐵血日子想起來就覺得難過。”
“這是潛伏著的主要矛盾,你是知道的。”
范閑說完這句話后,收好了面前的那張紙,將他重新放回了箱子之中,然后開始嘆氣,惱火于自己的好奇心,每次總是忍不住將母親的信拿出來再看一遍,可每看一遍都麻煩的要死。
他此時在杭州,在華園,門口那個大大的箱子依然敞開著,內里的雪花銀閃耀著美麗的光芒。
如同范尚書一樣,他也學會對著一張紙說話,只是父親是對著畫像,他沒有那個能力,只好對著信說話。
有很多話不能對人講,唯一能講的幾個人都不在身邊,所以范閑憋的很辛苦,以往有段時間,甚至把王啟年當成了最好的聽眾,可是為了讓王老頭不被自己的話嚇成心肌梗塞,他終于還是終止了對老王的精神折磨。
五竹叔不在,若若不在,婉兒不在,海棠不在,縱有千言萬語,又去向誰傾訴?大逆不道,不容這個世間的心思,能從哪里獲得支持?
范閑開始逐漸感受到了那種寂寞感,那種老娘很孤單里蘊藏著的意思。
而他對于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自我猜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