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陳萍萍沉默了起來,他知道范建最強大的力量在哪里,可問題是陛下此行祭天,竟是把那批人一個不剩的帶走了,還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啪啪啪啪,幾只白色的鴿子順著晨光的方向飛入了庭落之中,老仆人上前捉住一只,捧到了陳萍萍的身前。
陳萍萍解開鴿腳上的細筒,看著上面的文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半晌后召來監察院的下屬,沉聲命令道:“依前日令,全員行動,繼續封鎖東山路的任何消息,朝廷前往接靈的隊伍已經快要到了。”
“是。”
……
……
許久之后,陳萍萍才從一種失神的狀態里醒了過來,直到如今,這位慶國最厲害的陰謀家,終于感到了一絲無力,也許是毒藥的力量,也許是蒼老的力量,讓他感到了一絲疲憊與……淡淡的失望。
“范閑不會這么容易死的。”不知道是安慰老仆人還是安慰自己,陳萍萍平靜說道:“至少我替這小子引了六千大軍,他的壓力會少很多。”
“要知道,要讓一個人死亡,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陳萍萍推著輪椅往后院里走,老仆人趕緊推著。行過一個花壇時,看著壇中秋初里瑟瑟發抖的小白花,陳萍萍面色不變,卻是停了下來,觀看良久,然而緩緩佝下身去,摘了一朵,小心翼翼地別在自己的耳上。
老仆人笑了笑,推著他進了后院一座廂房。
進廂房的時候,陳萍萍忽然對他說道:“范閑如果知道自己當爹了,一定會更學會珍惜自己的生命。”
廂房里光線并不是太明亮,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正滿臉憐愛地看著懷中的嬰兒,這名滿臉母性光澤的女子,正是那位在京都郊外范氏莊園失蹤的思思,那她懷中的嬰兒……
陳萍萍推著輪椅上前,滿臉疼愛地從她手中接過初生不久的嬰兒,看著嬰兒臉上的紅暈和緊閉的雙眼,彈著唇中的舌頭,咕咕叫了兩聲,逗弄道:“小丫頭真乖,你爹看見了,一定特別喜歡。”
思思甜蜜笑著望著這一幕,忽然看見了陳萍萍額角上的那朵小白花,好奇問道:“院長大人,怎么插朵花?”
“上次我一抱這孩子她便哭,看來是我長的太難看,今日別朵花……看看,她果然不哭了。”
陳萍萍臉上的皺紋笑成了菊花,那種疼愛之色是如何也做不得虛假,只怕他是真將懷中的小丫頭,當成了自己的孫女一般喜歡。
初初生產不久的思思,體力并不怎么好,望著陳萍萍忽然難過說道:“只是……也不知道少爺什么時候回來。”
被陳萍萍接走的時候,思思也是嚇了一跳,生產時婉兒和范府中的熟人都不在身邊,有的只是陳萍萍安排的接生嬤嬤,這位姑娘家的心神著實受了很大折磨。
不過她知道陳院長一定沒有什么惡意,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要在府外生產,不自禁地竟想到了某些大戶人家的秘密中去,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再過些天,范閑就回來了。”陳萍萍笑著安慰道:“產婦最緊要便是心情愉快,所以他才請我帶著你出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