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與太子輕聲說了幾句什么,看了范閑一眼,便轉身離開。此時的東宮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外面的禁軍士兵在巡邏著。
范閑沒有太多時間去和太子說些什么,捂著胸口,直接對他說道:“你只有一天的時間。”
李承乾愕然抬頭,此時似乎從噩夢中蘇醒過來,怔怔望著范閑,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陛下應該后天便會回京。”范閑平靜地看著他,“這座東宮當年就曾經被你放火燒過一次,我想東宮再被燒一次,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李承乾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盯著范閑的眼睛,似乎是想確認他到底在說什么,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見他沒有接話,范閑低頭陰沉說道:“**而死,對于你不是難事……”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李承乾已經是冷漠地搖了搖頭,說道:“然后你趁著火勢,把我救出皇宮,把我送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他看著范閑,眼神非常復雜,“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忽然變成如此溫良的一個人,但我要謝謝你。”
“不用謝我。”范閑說道:“只不過長輩們習慣了安排一切,但我不大習慣。”
李承乾困難地笑了起來,說道:“我還真是有些看不透你……”
“你知道我是個無情之人,難得發次善心。皇后也死了,你應該恨我才對,如果你想活下去,今天晚上放把火。”
“要冒這種風險,不像是你的作風。”
“我這一生陰晦久了,險些忘了當年說過自己要掄圓了活,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我才明白如果要活的精彩,首先便要活出膽魄來。”
范閑不再看他,轉身離開這座寂清的宮殿。
李承乾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忽然如此好心,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悲哀了起來,長嘆息了一聲,就在這座闊大宮殿的地板上躺了下去,臉上浮出超脫的笑容,四肢伸展,似乎從來未有如此放松自由過。
……
……
這一夜,東宮始終沒有燃起火勢,范閑一直在含光殿的方向,冷眼注視著那處的方向,確認了東宮的平靜,他搖了搖頭,心中微感凄涼,皇帝大約后日便會抵京,所有的一切又將回到那位強大帝王的手中——留太子一條性命,不是范閑臨時起意,也不是他有婦人之仁,而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哀感作怪——他與太子,包括老二,其實只不過是皇帝陛下棋盤上的棋子,是被命運或是長輩們操控著的傀儡。
太子已然沒有任何力量,他的死與活,對于范閑來說沒有任何關系。太子是個好人,這是很久以前范閑就曾經對陳萍萍說過的話,從別宮外面道路上的第一次相遇開始,這位太子殿下留給范閑的印象就極為溫和,尤其是最近這兩年,雖然爭斗不止,可是又算什么呢?范閑能夠遣十三郎去護太子南詔之行,此時便敢放太子一命。
如果范閑要擺脫身后的那些絲線,保李承乾一命,就是他用力撕扯的第一次表態,如今皇宮盡在他手,以監察院的偽裝現場手段,以陛下對于太子性情的了解,用**而死的由頭,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陛下的眼耳,并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