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面對著兒子極為震驚的追問,范尚書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笑了笑后轉而說道:“宮里的情況可還安好?”
范閑怔了怔后應道:“大殿下帶傷值守,太后病重,太子已經被關進了東宮,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嗯。”范建點點頭,看著他雙眼里漸漸流露出一絲柔軟的味道,贊嘆說道:“你回京不過七八日,能夠在這樣艱險的情況下,替陛下將京都守住,不得不說,你的進步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料,表現的很好。”
受到父親的表揚,范閑心中卻沒有什么喜悅,苦笑說道:“我與老大在京都拼死拼活,但誰能料到,陛下卻是將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如果沒有定州軍最后的反水,今天皇城無論如何也守不住……”
沒有等他把話說完,范建擺了擺手,阻道:“陛下深謀遠慮,圣心遠曠,自然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夠妄自揣忖……”這話里的語氣流露出幾絲不自然,他接著說嘆息道:“關于葉家的問題,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連幾年的逼迫,原來竟是陛下的一招潛棋。”
他看著范閑,微露儒雅笑容:“由此看來,一年半前京都山谷狙殺事后,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倒是錯了。”
范閑默然,在去年山谷狙殺事后,他與父親曾經研究過那幾座城弩的問題,事后雖然清楚是老秦家所為,可也曾經想過,陛下會不會遷怒葉重,由此又說到慶國各方軍力部置,赫然發現,這二十年間,除了葉重一直任著京都守備師統領外,皇宮的禁軍統領與大內侍衛首領為一人統管,也只出現在宮典身上。
當時的范閑便曾經懷疑過此點,陛下既然曾經對葉家如此信任,為何又要逼著葉家與二皇子聯手,倒向了長公主一面,但是范建給出了他所認為的理由,范閑認為有理,便放過了這個疑問。
沒料到此次京都之亂,這個疑問終于揭示了真相,陛下隱忍多疑弱點的真相。
皇帝陛下構織了一個大迷團,不止迷惑了長公主和天下所有人,連范建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親信,也騙的死死的。
說到山谷狙殺,范閑的眼前不自主地浮現起當日的白雪,紅血以及樞密院前的人頭,還有自己的囂張,不由苦笑了一聲,心想在陛下和長公主的面前,自己當日的囂張,此時看起來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他心頭一動,開口問道:“父親,孩兒一直有個疑問,秦業他……為何要背叛陛下?”
這不止是他的疑問,也是很多人的疑問,只是皇權爭斗,天下大勢之爭奪,讓所有人天然認為秦家的背叛如同史書上每一起內部傾軋一般,是理所當然之事。
可是范閑聽到了長公主臨死前的話,心中開起一枝毒花,開始格外注意這個問題——雖然秦家在明家有一成干股,雖然秦家暗中指使膠州水師屠島,可是對于一位軍方元老來說,單他的顏面就足夠讓陛下輕輕揭過此事——只要他一直對陛下忠心不二。
而皇帝陛下是何等樣的人物,如果不是未曾懷疑過秦業的忠誠,又如何能讓他在樞密院使的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這些年秦老爺子一直稱病不朝,這樞密正使的位置也不曾空了出來。
他將這個疑惑講出來后,范建未曾沉思,直接冷漠說道:“也是在山谷狙殺的那日里,我便曾經說過……皇后父親的頭顱是被我砍下來的,但誰知道,那些該被砍掉的腦袋,是不是真的砍完了。”
范閑心尖一顫,明白了父親的意思,老秦家站在長公主一方謀反,或許和二十年前母親的離奇死亡脫不開干系。